第四十二章:新朝(1)(1 / 1)
弘治皇帝驾崩,对外说身体久病,医治无效。这我信,但我一直怀疑是那药丸的缘故,但我不敢讲,还是很小心地在北镇抚司做差。只是弘治皇帝离世那天,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传闻不少人看到云中若隐若现许多神龙盘旋,大家对于这位好皇帝的离世,都很痛惜,特别是他临终的时候,特意吩咐太子、阁老们,只停灵柩二十七天,天下人戴孝,二十七天后,一切恢复正常,官府不得对民间婚丧嫁娶进行限制。云贵川等偏远地区的督抚,不必进京哭丧,各地藩王亦是如此。
这道旨意,让许多人落泪。而太子和阁老们坚决执行,我们在宫中守卫了二十七天,常常远远望见文武百官哭晕在灵柩前,而太子一脸悲切,常常在黄昏的时候,扶着虚弱的太后,在僻静处走动,而宁溪一身孝服,围在太后左右。我常想,太后赢得弘治皇帝的宠爱,但皇上年仅三十六岁便离开人世,虽然贵为太后,但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有时候让人也觉得压抑。
而我那时候对太后的同情,却抵不过二十年后,太后更为凄惨的遭遇......
三位阁老虽然天天都来守灵,但从他们悲伤却不失严谨的脸上,我们依旧可以相信,大明依旧要正常运转......
六月,伟大的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葬在了京西泰陵,至此,一位值得后辈歌颂的皇帝,告一段落!
新皇登基,年号正德,万象更新!这是我们所有人不由自主想到的。而我们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天子,会将大明朝带向何处?
许多人说,这位皇帝极为聪明,做东宫太子的时候,尊敬师长,善待臣下。而且过目不忘,文章典籍张口即来,更加厉害的事,他对于学习外番语非常热情,而且很快便能掌握,什么乌斯藏语、葡萄牙语、倭语、蒙古语等,甚至饶舌的阿拉伯语,都运用自如,这让我们更加有信心,相信这位正德皇帝一定会继承孝宗皇帝的睿智英明,让国家更加繁荣富足。
胡海三说过,大明王朝有位宣德皇帝,深得祖父太宗皇帝的青睐,文治武功样样精通,把大明治理得风调雨顺。虽然如此,但宣德年代,依旧有皇叔汉王的叛乱,而且这位宣德皇帝,最大的喜好竟然是斗蛐蛐,所谓促织!并且这种风气,让天下为之效仿。我常常不解,那种小儿玩的游戏,达官显贵为什么会那么上瘾?多年以后,我渐次明白,每个人的身份地位是不同的,环境也是不同,但人的天性是一样的。处庙堂之高,则思江湖之远;处江湖之野,则思庙堂之忧。
如今,正德皇帝上位,他能带给我们什么?
大明朝廷依旧是三足鼎立,皇帝、廷臣、内侍,这也许将是大明永远也解不开的套路,相互制约,相互发展。弘治皇帝留下了谢迁、刘健、李东阳的内阁,王岳、范亭的司礼监,锦衣卫要么听命于内侍,要么效力于廷臣,像一个小丑一样,而廷臣和内侍则是舞台上的生旦净末,演绎着各自的精彩,而皇帝似乎永远是个看客,只不过他这个看客,随时随地都可以要求替换戏的主角。
这当然是我后来才体会出来的,虽然皇帝换了,可我依旧是锦衣卫,虽然一年之后,我一跃而起,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正德王朝普通的锦衣卫。
七月,锦衣卫果然换了指挥使,却不是钱宁,而是姓石的人接替了牟斌,出任锦衣卫指挥使,据说他是刘瑾的人,听说钱宁气得牙根咬咬着,也无能为力。而谷大用公公全权负责了东厂,东厂名义上由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负责,据说此人已是四朝元老,为人沉稳,与世无争,多次调离京城,却也很快能回来,从不挑事,却能赢得大家的尊重,特别合适皇上,一些陈年典故,张嘴就来。刘瑾公公实际上操纵着东厂,但他更大的目标是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只是现在还是王岳公公,王岳公公和文臣走得近,而且深受先皇器重,虽然对于厂卫不是太热心,甚至都没和新君建议安排自己的人,但他的地位还在,一时动不了。其余公公各有其职。张永公公依旧负责神机营,听廖建忠说,张公公本来可以做别的更大权力的内官,而他坚决推迟掉,只是把自己的两个兄弟提拔上来,却还在京师外任锦衣卫千户。
廖建忠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签事,算是提升了一级。而他还挂着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头衔,慕容钊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同知。
至于季了凡、钱通等人都升了千户,小马公公也一跃而起,做了御马监太监。花十春、顾大有、吉茂通以及岳自谦自然也成了千户,而且很快便被调离镇抚司,让季了凡到我们这里,负责诏狱。
我依旧是总旗,依旧带着宁博阳、哈代两个小旗,只不过,廖建忠把我们要了回来,不再去仪銮司,我不清楚原因,大抵是因为我上次的经历吧。只不过罗仲,他升调往南京,出任南京镇抚司使。临走前,特意跑到廖建忠这里,还见了我,说我早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关照关照他。弄得我云里雾里的,特别不好意思,廖建忠看出我的囧样,笑着说:“老罗和谁都这么说话,没大没小的,别当回事!”罗仲告辞离开的时候,还是很认真对我说:“好生努力!别忘了,你可是大行皇帝钦点的顾命大臣!”他的话让我愈发茫然和惶恐,顾命大臣是什么东西我都不清楚,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
因为这里已经很熟悉,加上我的级别,特别是和廖建忠的关系,我出入这里变得方便起来。但我很少出去,要出去也是带着宁博阳和哈代。廖建忠升职以后,去了别处办公,很少回到北镇抚司,自然少了许多与我交流,他一直很严肃,整顿诏狱。因此,刚开始的两个月来,所有的人,都变得勤奋起来。
十月,京城已经有些寒意。而关于正德皇帝的传闻,也慢慢在我们周围传扬开来,这位皇帝太好玩了,而且花样百出。早起读书的习惯,很快被他废止。每天和几位太监在宫中一起厮混,而且搞了一个小集市,煞有其事地买东买西,听戏打架。更为可怕的传闻是,每天宫里传出所谓的口谕竟然是太监们,特别是刘瑾下的。有人说,每每正德玩得高兴,刘瑾就去奏报事情,常常惹得正德不高兴,骂他几回,让他自己处理。而刘瑾已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却极少参与朝政,真正可以发号施令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虽然同样是宦官,却迥然不同,王岳和朝臣们关系融洽,特别是三位顾命大臣,这种融洽使得朝政按照廷臣们的思路向前发展,大明弘治十八年末,一切看起来都是按部就班前进,和弘治皇朝没有什么差别。
这些我们虽然不懂,但我们还是希望大明能够安安稳稳,祥和富足,老百姓安居乐业就好。至于关于正德皇帝的传闻,我们还是不太信,皇帝是有身份的人,如何会做平民百姓的事?就算是有了年纪的百姓,也懂得稳重的含义。但传闻肯定有真实的一面,我们无权过问,尽力做好差就是。而锦衣卫和东厂的来往越发频繁,我们不断接到命令,去暗中监视文武百官,都要做记录,随时向季了凡汇报。
在锦衣卫许久,我发现这里的人,大部分看上去都很随和,丝毫不把朝廷规定的规矩放在眼里,往往在堂会时,大家说说笑笑,毫无尊卑。但我能感觉季了凡的笑容可掬和罗仲的一点都不一样,也许季了凡是刻意,罗仲是天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