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个（1 / 1）

还好，这样的生活状态下我轻松一些，不用照顾公婆，不必谨小慎微的担心背后有人挑拨，我照顾孩子老公就可以了，虽然跟强时有不同意见赌气吵架，但是没有婆婆生是非，他吃好玩好就不会找我麻烦，我们还在闲置的空房子里经营了一个麻将馆，只要他不输钱，那就能多增加些收入，来打麻将的基本都是邻居亲朋，慢慢的也开始对外经营，毕竟亲朋好友有限，时间长了总会有缺人手的时候，有一些经常来看热闹的人就逐渐熟悉，也成为了麻将馆的常客了，这中间有一个男人，身高一米八多，膀大腰圆，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不是本地人，我们说他一口海蛎子味，但是他口音还不算太重，我们都称呼他\\\"大个\\\"，他开始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个夏天，大半袖背心短裤，一双夹脚拖鞋，晒的黝黑的皮肤，话不多，每次进来有人就玩 ，没人就去市场买菜回家做饭，不像其他人在这围着看热闹，久而久之，我们有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大哥，两口子也经常来打麻将，嫂子跟大个老家距离不远，攀上了老乡 ，这样就更熟悉了，大概了解了他刚结婚不久没孩子，媳妇在商场卖男鞋，他自己买了个小货车拉货，空闲的时候就出来玩玩麻将，大家都留了联系方式，缺人手的时候都会互相招呼一起玩。

二十五岁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已经相对成熟一点了，我不太想把我最真实的生活状态都展示在所有人面前，虽然经营旅馆，麻将馆接触的人多了，自然待人接物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毕竟年纪小，做到面面俱到圆滑市侩也没那么深的城府，更何况骨子里清高孤傲，陌生人或者老顾客面前也不是能说会道热情周到的老板娘，总是给人一些距离感，似乎我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何况家里的情况，我总是很自卑的同时又把自己伪装的很强势，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秃鹫，生人勿近。

初见我的人都说，这丫头脾气不好，你看平时不太说话看人的眼神都透着厉害，实际上我不想任何人离我生活太近，不想让人看见我家庭的琐碎，婆媳夫妻间的不合，我的不幸福……

但是没办法，，一家人的各式面孔神态，强与生俱来张嘴就骂人的习惯，讲不出道理抬手就打人的嚣张，每天我的生活起居赖以为生的小生意都混成一团的摆在所有路过的人面前 ，我只能忍气吞声，让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我想盖，却没有那么大的幕……我被婆婆瞧不起的奚落，被丈夫骂娘打脸，不愿在人前出丑，偷偷回房间流泪，我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呢？我连一个倾诉的出口都没有……

冬天了，北方的取暖方式大部分是烧煤，我们也不例外，自己买煤烧，婆婆之前都是买质量好的，价格高的，但是我觉得节约点成本自己去买能省些费用，所以商量强出去买，他去了，刚好买煤的时候下雨，没仔细看，买回一车煤矸石，根本就是黑石头，没办法只能买些好煤掺着烧，麻将馆炉子缺煤，大家都忙着，大个帮忙取煤，刚巧拿了婆婆之前买的煤，还刚巧被来的婆婆看见：\\\"你别拿我这个煤，烧她买那玩意儿去\\\"。大个愣了，回来告诉我：\\\"那不是你婆婆吗？一家人啥你的我的\\\"。我无言以对，谁让我起高调另买呢：\\\"我们买的在里面仓库放着呢，别拿她那个\\\"……她安心让我在外人面前出丑下不来台，那我就坦然接受吧，大部分家庭都是公婆维护儿子儿媳好好过日子，我遇到的公婆不是！她想把我踩在脚下，让我知道我连这样的生活都是他们给的……

从那开始大个看我的眼神多了几许复杂，时常跟我说几句话，在麻将馆打麻将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要缺人他都继续玩，只要有时间几乎都是在打麻将，穿着也开始讲究，西装皮鞋，他老乡嫂子打趣到：\\\"大个真挺帅，就得这大高个穿啥衣服都好看\\\"。然后哈哈笑着，眼神飘向我……

往往在这种时候，我都是一脸嫌弃冷漠，我并不想当他们玩笑里的主角，更对大个没有半点兴趣，我有家也有老公孩子，怎么我让你们随便就找个人配对当笑料呢？

北方的冬季漫长且寒冷，麻将馆的房子在我们居住的正房南边，正门朝东 ，两扇对开的大门，打开门就呼的一股夹杂着沙尘或者雨雪的冷风吹进偌大的摆着六个麻将桌的大厅，一进门左手边靠墙砌了一面宽一米长五米的火炕，这个季节的麻将馆生意异常火爆，那个时候的我，162的身高不足百斤的体重瘦小容易感冒，时不时就病一场，记得有一次，重感冒，麻将馆座无虚席，六桌人再加上看热闹的人，满屋子香烟缭绕混着嬉笑怒骂，浑身发冷烟呛的脑袋嗡嗡响，实在坚持不住蜷缩着躺在火坑上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放了些东西在我旁边，再努力也睁不开眼睛，支撑身体半起身看了一眼，不知道谁把羽绒服放在了我头旁边 ，管谁呢，拿起把自己裹在里面，继续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旁边的人们打了多少圈牌，醒来，他们都齐齐的看向我，大个老乡说\\\"娜，醒了，哎呀，大个看你感冒睡着了，把衣服都脱了给你盖上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咋不知道呢，我记着我是在旁边自己拿的衣服呀\\\"。说着，我把衣服掀开放在了一边，这才知道，大个脱下衣服没好意思直接给我盖上放在旁边，为了帮我多挣点钱等着我睡醒，一直缠着另外三个人打了半天的麻将。

从那天起，我开始注意观察他了，大个的眉眼确实有北方汉子的特点，浓眉大眼，身材挺拔魁梧，黝黑的小麦色皮肤，爱笑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标准的帅哥，淡淡的海边口音，说话更幽默有喜感，自那以后他也时不时眼神望向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总是先逃离，他吸烟，提醒我麻将馆应该再卖点烟，听他建议，我又增加了收入，他也从不去外面买烟，就这样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忽然好几天大个都没来打麻将，麻友们也都问我，我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人家有事，也许人家出门挣钱去了，谁也不能以打麻将为生吧？都催我给他打电话，我从来不主动给人打电话约局，觉得这种娱乐不比别的，靠他们的输赢我挣钱，总觉得不好意思，大个老乡把我手机拿过去，看着墙上记的麻友们的手机号码，拨打了写着大个俩字后面那串数字，我紧张到抠墙皮，响铃两声 ：\\\"大个呀，你最近忙啥呢？咋不来打麻将了呢？\\\"\\\"啊，啊，我最近有点活，刚送货回来，缺人啊？\\\"啊，三缺一，快点来呀！\\\"大个：\\\"好，好，马上就去！\\\"

时隔几天，又见面，他好像瘦了，开门进来一身西装皮鞋，显得身材格外好了，我站在门边，不知该转身还是迎上去，磕磕巴巴的说：\\\"他们想找你打麻将，非拿我手机给你打电话\\\"，大个：\\\"好，好，我最近都没事了，能天天来玩了\\\"我：\\\"快坐吧，我给你们倒茶\\\"

一天下来我好像七魂六魄 ，只留下两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个却异于往常，从未看过我一眼，我开始好奇他前些天都经历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出奇的平静，我跟强分工，我白天送孩子去幼儿园后回来打扫旅馆退房的房间，他每天晚上接待旅馆顾客看着麻将馆，偶尔缺人手他就陪着打牌，打完牌三五好友喝酒到后半夜，我也习惯了这样白开水般的生活，虽然看着身边的亲戚左一个买房又一个搬家自己暗自着急，但是以我们现在的收入也是短期内很难做到，我觉得我没有理想和目标，前途如同黑夜努力踮脚尖伸手却一片黑暗，公婆哥嫂们搬离这里的心结始终在我心里隐隐作痛，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脚泥的地方呢？我的儿子生的人见人爱，毛嘟嘟的大眼睛，高鼻梁，会哄妈妈开心的小嘴巴，难道他生下来就比堂姐妹低一等，不配住在干净整洁的楼房里，不配用夏天没有蚊子咬，冬天不冻屁股宽敞卫生的淋浴间和冲水马桶吗？我在他们家终于知道了攀比，终于知道了有钱被瞧得起是件多么重要的事！然而，这些情绪都是我自己的 ， 对于强来说，他很满足现状，因为他没能耐，他将来的一切都取决于他父母的给予，但是房子早晚会有的，这个地方迟早会拆迁，他妈说了，肯定不会亏待他，给他和儿子都准备房子，所以他现在一切都不用努力，可是时至今日，2023年那个地方也没有拆迁……

忽然，一天晚上，我在房间陪孩子睡觉，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很想你，我很想努力的克制自己，但是不行，我想离开能看见你的地方，但是一个电话我的心就推翻了一切理由，飞奔向你！是！大！个！，墙上的那串数字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心快要蹦出来了。我没有回复，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想他吗？不！不想！我只是习惯性的看向他的方向，我现在已经没有权利去想另外一个男人了，我不能……

第二天，我跟往常一样，打扫旅馆麻将馆卫生，接待一个个白天来的顾客，大个来了，两眼通红，他没睡好吧？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麻将桌前，沉默的输了一天，晚上我回去陪孩子，他继续玩，直到三缺一，强配手，这一天他们玩了一夜……

第三天晚上，短信的提示音打破了我看电视的沉寂：\\\"他配不上你，我昨天晚上特别想赢他 ，但是我输了\\\" 我依旧没有回复。

马上快到春节了，小时候那么期待的日子，我却理解了每家每户的女人们，讨厌过节的心理，这是女人们最忙碌最烦躁的时候，忙着买东西，忙着带孩子，忙着准备食材 ，忙着做饭，忙着桌上桌下的伺候亲戚朋友们喝酒倒茶，而男人们都在忙着吃饭 ，忙着玩，仿佛这个节日与女人无关，强更不例外，干活的事情都跟他没关系，油瓶倒了都不会扶，并且越来越喜欢喝酒，还自己规定每周必须有两天是雷打不动的跟朋友喝酒的日子，每个月要有2000块钱零花钱，那我问：\\\"我每周也要跟你朋友的媳妇出去逛两次街，买什么你也不能管。\\\"强：\\\"那不行，女人就得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你总出去干啥？\\\"我不是人吗？我没有自由吗？\\\"强：\\\"爱哪告哪告去，你就是不行，跟我比啥呀！\\\"艹你妈，再哔哔我他妈打死你\\\"我不想被打，我不说话。

我学会了沉默，有些话我可以不说，但是崩溃在所难免，公婆回来视察工作，主要的是想交代春节要在老房子过，因为他们家没有平房方便做饭，一家人都在这过节气氛好，过节的食材他们和二哥买，毕竟二哥二嫂做生意条件好了，人家出钱我们没能耐但是总有力气吧，那么小娜做饭，这个时候强总会说：\\\"别给我掉链子嗷，家里人都回来了，就是想热闹，我妈岁数大了，二嫂人家有钱不能攀人家，你必须干活冲在最前边 \\\"我都觉得我不是这家里年纪最小的媳妇，我做的都是老婆婆的事，春节不是一家人其乐融融一起做饭包饺子吃团员饭，放鞭炮看春节联欢晚会吗？怎么成了我一个人的劳动节呢？我要疯了，我害怕时间过的太快，我不怕干活做饭 ，我是煎熬着那种低三下四做丫鬟的气氛，有没有一个人站在我的角度体验过这种感受？你们拿我当家里人吗？拿我当父母的孩子或者儿媳弟妹看吗？

我穿好衣服出门去幼儿园接孩子，想起一串号码，发过去几个字：我好累，你在哪\\\"？一分钟不到 ，\\\"我在家，你在哪\\\"？\\\"接孩子的路上\\\"。\\\"你接孩子路过我家小区，我下楼找你\\\"。原来我每天的生活轨迹他都知道，走出来不远穿过一个居民小区过马路就是孩子幼儿园，我刚走进小区就看见大个出现，他站在路中间等我过去，抓着我的手跑到马路边的那栋楼，最里面的单元，快速的跑到了三楼，左边这间，关门，他靠在门上狠狠的抱住我，嘴唇热烈颤抖……我懵了，像个雕像，没挣扎没回应，他呼吸急促，胸腔的每次起伏都压迫的我喘不过气，整个人都随着兴奋变的疯狂，我怎么来到这了呢？我为什么找他？片刻后，他冷静下来，转过身努力调整着自己的亢奋，把宽大的上衣往下抻了抻 ，想遮住自己的尴尬，牵我来到沙发，我环顾四周，简单的两室一厅，他坐在我旁边说：\\\"我比你大五岁，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我们都有家庭，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逃离，你记得有些天我没去打麻将吗？我回老家了，我怕我受不了会跟你表白，可是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更想你，所以我回来了， 刚回来看见你给我打电话，其实是别人拿你手机打给我约打麻将，我什么都忘了，只想见到你，我刚结婚不久，没有孩子，但是我跟她认识很久了，我只是想负责任给她一份承诺，你听说过两个在一起做床上运动无聊到嚼口香糖或者看书吗？我真的不想这样过完下半生，我喜欢你 ，我每天在麻将馆偶尔看看你，我在家里阳台能看到你每天接孩子，你这么瘦抱孩子一定小心，尤其是下雪天气，我不想看见他打你 ，我可以远远的看看你，并不是想单纯的得到，我可以等你，我可以离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信息量太大了，我理不清，他都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你，但是我不能离婚，我有孩子 ，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 ，我不能没有家，我得去接孩子了，我迅速开门不知道哪来的劲飞快的跑出去，过马路接孩子，我今天才知道每天都会有一个人在那个窗口望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