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 一(2 / 3)
十六岁的同龄人现在都在干吗?听斯库尔德说过王都的孩子如果到了他这个年纪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要么是忙着把自己打扮得成熟帅气然后一头扎进女人堆里,从此成为一个和女人纠缠不清的浪荡子。要么奋勇上进,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学者,当然如果你是个崇武热血的硬派男儿,也可以扎进男人堆里,和你信任的战友们一起奔赴象征荣誉的战场。
但亚瑟其实是个很怕死的人,别说让他上战场打仗了,就是让他在后方当个伙头军估计都能吓得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然后第二天就会被以扰乱军心为由当场处死。
唉,自古英雄都不好当啊。
他晃晃脑袋,学着那些老酒鬼的模样叹了口气,像个多愁善感的吟游诗人。
“皮痒了是吧?”科莉目光一寒。
“没有没有!醒醒酒而已。”亚瑟一哆嗦,连忙把头埋进了旁边的水盆里,科莉每次生气的时候眼神都冷得可怕,像在冰块里面藏了把刀子似的,让人不敢再去多看一眼。
亚瑟还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每当自己闯了祸,在挨揍之前总会被她用这种恐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看,看得他心里发毛,防线崩溃,恨不得当场举剑自刎以死谢罪,因为比起这种漫长而又恐怖的精神折磨,他觉得慷慨赴死其实也不失为一种轰轰烈烈的解脱方法。
他泡完后就把头从水盆里面抬起来,带起阵阵水珠,水珠打在他前额的碎发上,让他原来本就清秀的五官带上了一层清晰感,两条锋利如匕首般的眉毛下是一双少年独有的漆黑眼睛,幽深如井,怀揣着自己不愿与人分享的小小心事。
十六年前的亚瑟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在了这座城镇,是这家酒馆的老板,科莉·温娜将他抱回来抚养长大的,那时候的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拥有记忆,所以连那对没心没肺的父母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在那个寒冷的永夜城冬天,被他们丢在了红蔷薇酒馆旁边的巷子里,身上只裹了一张简单的粗麻布。
按理说那时候只有几个月大的亚瑟在那种严寒的天气中是很难活下来的,但不知是他身体素质天生就好,还是求生的欲望过于强大,他楞是在那个冰冷的巷子里熬过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被科莉发现并捡回来。
其实严谨点来说是科莉被亚瑟的声音给吵醒的。那时候的她刚刚开了这家红蔷薇酒馆,还没完全适应黑白颠倒的作息,那一天她刚结束掉酒馆里的工作准备去睡下的时候就被亚瑟那刺穿耳膜的哭声给弄醒了。
“我发誓那天真的很想直接一脚把你踹进垃圾堆里去。”科莉每次回忆起那个寒冷的清晨时都如是说道。
亚瑟则正襟危坐,对科莉的不杀之恩表示由衷的感谢。
他来到窗户边上拿起毛巾擦干湿漉漉的水滴,一阵微风拂来,带着雨过天晴的清凉。经过一天的倾泻,雨水终于渐渐散去,城镇的各种建筑带着洗刷过后的清新感跃然眼前。
这家酒馆正好坐落在枫叶街的最后面,从这个位置眺望,可以看见从这里延伸出去的半个永夜城景象,而在能看到的视野范围最后,是一个屹立在港口码头的巨大钟塔,塔楼的负责人是个走路都要靠拐杖的老头,平时一脸的正经严肃,不苟言笑,跟那些教堂里的祭祀没什么区别。但他喜欢喝酒,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而亚瑟别的没有,就是酒多得跟后院的里的水一样,多到能让他拿来泡澡。
于是亚瑟在很小的时候就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每次从私立教堂放学以后他就一个人跑到塔楼上面发呆,上面是一个巨大的半自动机械时钟,年代看起来有些久远,甚至比那个老头还要老得多,它里面的齿轮已经绣了大半,转起来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齿打颤的吱呀声,像个迟暮的老人似的,每走一步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他在那里看下面的水手们忙忙碌碌地装货卸货,看风俗街的花灯一盏盏亮起,然后万家炊烟漂浮在永夜城的上空,那一刻他觉得他离这个喧嚣的世界那么遥远,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把他圈在了这间塔楼里面,将他跟这个世界分隔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