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佳人(1)(1 / 3)
清沥酒酒性刚烈,不似清酒那般清淡。张少英拆开泥封,仰身大灌了数口。平日从未喝过这般烈酒,张少英又灌得甚急,直呛得张少英险些闭过气去。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小香墓旁,靠在墓碑上灌起闷酒来。心中思索着,自己喝下这一坛酒,恐怕得醉死吧。一坛酒囫囵饮尽,张少英又晕晕沉沉的睡去,再醒来却不知是第几日了。张少英只觉全身衣服湿透,冰冷难耐,只得跳入浴池匆匆洗浴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
不觉间,张少英腹中不住咕咕作响。他都不知自己已有几日未进食了。好在张少英自密地中储集了不少干食,短时之内也不必担忧吃喝。
密地之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均有二人嬉戏过的痕迹。张少英来来回回的自谷中转至傍晚,走倒河畔尽端,凝视着远处快要西下的余晖。尽端是一处高近百丈的瀑布。河中水流本缓,但一块巨大的山石自山上倾塌下来,横栏在两山之间。河水受阻堆积,只能顺着巨石下的裂缝激流而下,至外形成一个大瀑布。昔日,张少英与小香曾在此有过山盟海誓。张少英曾发誓今生非小香不娶,小香推却了。今日张少英才发觉小香拒不接受的原委,心中羞愧不已,甚有自此纵身而下的冲动。
然而又想起了瘦马他们。如今他们过得是否安好,会不会受人欺负。张少英心中虽思念甚却,却不愿就此离开。他仍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说过,会一直陪伴着小香。谷中依旧如春,但寒冷之气却越来越甚。
这处密地是当年张少英被宋瘦仁等人扔下高崖,顺水流落至此所见。谷中新奇怪异之色,张少英虽不解其中之意。但见尽端石壁上所刻录的文字,张少英却也思索出这密地之所,是一对相爱甚深的夫妇曾在此隐居。只是谷中所处之地,生活用具之物虽一应俱全。张少英与小香曾摸索数日,却也未曾见过谷中可有过人烟迹象,想必他们早已死了吧。
小香自见谷中新奇之色,对此初来便甚为仰慕。常常期盼能与张少英厮守于此,无奈瘦马众人无所安居,二人隐居之事便一拖再拖至此,终至祸事临头才后悔莫及。
张少英每日自谷中来回走动,不住胡思乱想。时而自责落泪,时而发足狂奔,甚至自一处停留便是几个时辰,浑然不知时日迁变。过了半月余,张少英这才稍微平静下来。这日张少英站在谷口的巨石下,抬头凝视着那倾斜的巨石后壁。石壁上刻着四句七言诗。均是男女相依,白头偕老之言。前一句:水月洞天云深处,天涯海角飞烟绝。仙侣奇潭衣镂尽,岂看羞红巫山雨。水幽碧曲作灵光,剑引秋冬未尽时。河逐娇兮依碧翠,醉饮亭奕笑红尘:张少英曾分别问过数位夫子,对句中之意已甚为明白。想起自己曾问到那句仙侣奇潭衣镂尽时,那位夫子顿疾呼不雅之壮,张少英不禁有一丝难得的笑意。
平静的日子,张少英每日陪伴在小香墓畔倾诉心肠,整日却无其它事可做。孤独之感渐渐涌上心头,恍惚之间,张少英才发现自己似乎已多日未与别人说过话了。这日,张少英靠在小香墓旁想起了瘦马他们。武林之地一向是张少英竟羡慕又忌讳的,瘦马等卷入其中却不知是祸是福。然而这一切,均是因为慕秋白。不觉之间张少英已将心中的那份深深自责慢慢变成对于慕秋白的仇恨。仇恨是可怕的,无论是凡夫卒子,还是帝王将相,每个人的仇不一样,恨都是一样的。张少英并不知皇甫勋与慕秋白并非一伙,那晚之事也是所知不多。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慕秋白。
每日偶尔想起瘦马他们,想起大家在一起的快活日子,张少英渐渐对所有人的思念之情越及越浓。谷中的孤独单独之感让少英急剧倾向于瘦马他们的音讯。转眼月余过去,张少英自谷中的孤独之感更为强烈。只是张少英心中难以割舍小香,思索数日,张少英终决定出谷去。张少英他不甘心。重重,大头,每个人的身影都浮现在他眼前。是他自己没保护好大家,他不能让大家白死,他要报仇。尽管张少英知道他不是慕秋白的对手,但他不愿就这样窝囊的死在谷中。站在小香的墓前,张少英暗暗发誓,无论生死,以后每年他都会回来一次。他还要学写字,因为小香的碑文还在等着他来写。
张少英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沿原路返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爬出石流窟外睡了大半宿,这才恢复了些精神。待到次日天明,张少英在脸上抹了些污泥,摸回了狐山镇。多日未见人烟,张少英倍感舒心。街上仍是平日那般安宁,只是少了些闹事的乞丐。张少英步入街尾,街上已有商铺开始运货出镇。不知为何,张少英只觉路过之人对自己似乎颇为关注,无论是谁,均会瞄上自己几眼。这时突听得一声怪叫,原来一个正搬货上车的车夫瞧见张少英似是吓了一跳。张少英顺眼看去,那人却是葛青。月余不见,葛青身上的蛰伤竟似已痊愈。
张少英正暗叫糟糕,不知葛青是否认出了自己。却见葛青突然发狂似的没命向镇里急奔。张少英正思虑是否躲避一下,迎面走来一位白发鬓鬓的老大爷,却是镇上卖酒的张老爷。张老爷虽已年过六旬,身子却健朗,他常说这是喝酒喝出来的,所以腰间总挂着个酒葫芦。张少英对张老爷一向颇为敬重,他学会饮酒便是拜张老爷所教,平日二人关系倒也颇为融洽。张老爷紧紧地盯着张少英瞧了几眼,慈爱的问道:“孩子,你哪儿来呀?”多日未见人烟,听得如此关心的问候,张少英不禁心中一暖。
正欲开口相询,张老爷突拉住张少英的手走向一旁,问道:“小阴子啊!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那些孩子呢?”提起心中悲伤,张少英黯然说道:“我正要寻他们。。”张老爷惋惜的说道:“你不在这些日子,宋猪头他们可又在乱市了。”若是往日,张少英听得此言定会带人上门闹事,泼粪便,挖陷阱,耍无赖,能行之事似乎未有他不敢做的。然而失去了小香,失去的那些伙伴,这镇上似乎再未有他能所留恋的。
寒嘘几句,张少英便告别张老爷,向镇外的十八里坡寻去。那是大头,重重的身葬之地,张少英也不知那些死去的伙伴是否有人安葬。想起月余来,若是诸人未入土为安,张少英心中更是悲愤难禁。十八里坡是一处缓坡,所过之地并不难走。四处均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本是人烟罕至之处更曾凄凉之感。张少英寻找了半日,不见枯林中有丝毫残骸。正暗自伤神之际,张少英却见坡顶上竟立有一座宽大的坟墓。张少英奔近一看,不禁热泪盈眶。原来石碑上中行刻有“狐山十五士墓”的几个大字,左行刻有两行小字,分为;武林盟柳天波谨立;逍遥城莫峰谨立。
张少英颤颤的跪了下来,心中对柳天波,莫峰感激涕零。历经此事,张少英已成熟许多。凝视着碑文,张少英恨意大起,心中对慕秋白的仇恨浑然间充满心头,只是理智仍告诉张少英,自己绝非慕秋白的对手。想起柳天波,张少英想自己若要拜他为师,恐怕也不难。慕秋白再厉害,他就练十年二十年,而慕秋白总有老的那一天,只要他刻苦练功,还怕报不了仇吗!张少英抹干眼泪,恨恨说道:“我一定会为大家报仇。”说罢连连磕头。
张少英极想回住处看望一番,以及自己从前埋葬的伙伴,但想宋瘦仁恨自己入骨,房子恐怕早已毁坏。微微休息一阵,张少英这才起身向县城行去。
张少英自来狐山起便未曾离开过,此次远行实是头一遭。武林盟所处京兆府,张少英虽知其所处之地,却还不知究竟在何处。他行至临村吃了些食物,好在以前存的银子铜钱都在,张少英倒也不缺盘缠。只是想起这是大家拼命攒下来的,张少英当真舍不得乱花。他自路上问了数位大汉武林盟的去处,只是自己穿的乞丐一般模样,路上行人还未有几个瞧得上自己,甚至都懒得搭理。张少英只得到县城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心疼的他直啰嗦。这辈子,他还真未穿过如此体面的衣服。张少英注意路上的行人,多向一些商人询问。得见自己穿的体面,自然有人乐意指路。问清了去武林盟的路,张少英这才顺着京西南路北上。狐山居神龙氏大山脉南面,张少英前去武林盟,自得从东面绕过神龙氏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