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书被催成墨未浓(2 / 2)
刘晗卿见她携了包袱,疑惑道:“你这是,要出远门吗?”还待再说,忽闻得仲府内隐约有人声渐近,女子一拉刘晗卿,拔腿便走。
也不知跑了多久,眼见着出了苏州城。刘晗卿满脸疑惑,看着眼前女子,试探道:“你,莫非是,偷跑出来的?”
女子愕然看了眼刘晗卿,恍然点点头。刘晗卿只当自己猜对了,叹道:“这般看来,你在里面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
女子满腹疑窦:“此话怎讲?”刘晗卿脑洞大开,道:“你看你,一听到里面有人声,便吓得慌不择路。这身衣裙虽做工精致,但布料陈旧,想来你在仲府是做下人的......哎,我原先还当你是仲府的大小姐,想着如何也算是锦衣玉食,未曾想,和我一样,也是个苦命人。”
女子歪着头看着刘晗卿,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镇定神色,蹙眉疑惑道:“在仲府做下人很苦么?”
刘晗卿掰着指头道:“那是自然,所谓侯门深似海,官宦商贾人家的下人,哪个不是贫苦人家的子女,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委身去伺候人,而且......”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道:“世人皆知,仲家有别于其他商贾之家,仲老太公本是开国功臣,辞官归隐,其子世袭爵位,以经商入仕,膝下无子,却有五位小姐,除了已经出嫁的三位,尚有两位待字闺中,都说这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仲家五位小姐脾气各异,尤其那个四小姐,性格暴躁,脾气古怪,极难伺候。对下面下人不是打就是骂,因而至今未嫁,乃至媒婆都不敢登门,你在仲府伺候,要是真是去伺候那四小姐的,莫说是你,换做我也早就跑了。”
这些传闻,多是他在城中茶肆,庙中香客口中听闻,此时信手拈来,一语出口行云流水,竟无丝毫停顿。那女子听他滔滔不绝说完,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轻咬朱唇,缓缓掉头,若有所思看着刘晗卿道:“原来仲四小姐的名声竟是这般!”
刘晗卿神色笃定道:“此事苏州城人尽皆知,岂能有假。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女子若有所思,淡然道:“我叫昼澜,不是什么丫鬟,仲家是我表亲,我从小寄居仲家,仅此而已。”
说话间,天色已暗,眼见着城门已闭,刘晗卿暗叫糟糕。昼澜微有歉意,叹道:“是我误了公子回城,实在抱歉。”刘晗卿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昼澜若有所思。刘晗卿道:“你一个女孩子家,逃出仲府,自然是想回家,若是姑娘不弃,不如我送你一程。”
昼澜摇头道:“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我家在金陵,此去路途遥远,不敢有劳公子。”刘晗卿哈哈笑道:“可巧了,我最近刚好想离老和尚远点,金陵鸡鸣寺佛门名刹,早就想去拜会一番,可否与姑娘同行?”
昼澜不置可否。二人沿着城外官道走了一段,眼见着天色已晚,便寻了处城郊酒家,各自住下,一夜无话。次日一路西行,刘晗卿才知昼澜少小离家,对金陵也是不甚熟知,刘晗卿见状,更加不忍放她一人回去,他孤家寡人一个,了无牵挂,加之最近被老和尚逼迫出家,烦不胜烦,心中老大不愿意,正好借此逃跑,免得天天听老和尚念叨,恍若敲木鱼念经,聒噪不已。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昼澜这一路话虽不多,却问了刘晗卿许多问题,大多是关于仲四小姐的。一如四小姐性格如何,为人如何,外面传言的又是如何?诸如此般。刘晗卿便将外界传言悉数说了,疑惑道:“你既是仲家表亲,平日在府里,少不了和仲家四小姐打交道,如何却要来问我?”
昼澜淡然笑道:“我素来喜静,平日到与她来往得少,再说,你不是说她性格怪癖嘛,我哪敢多亲近。”刘晗卿道:“幸得如此,不然,你寄人篱下,所受委屈必然更多。”
昼澜突然停步,道:“你见过仲四小姐吗?”刘晗卿摇摇头道:“我常年住在寺庙之中,如何能见着仲府千金。”昼澜忍俊道:“若是让你见到了,又当如何?”
刘晗卿与她一路同行,此时熟悉,说话也放开了,道:“若真那样,自然是避之犹恐不及。说不得,给她念一段《金刚经》感化一下。”
昼澜噗嗤一笑,低声喃喃道:“这般残忍?”刘晗卿没听清她所言,问道:“姑娘说什么?”昼澜镇定神色道:“也没什么,万一你觉得她好,夸她了呢?”
刘晗卿放声大笑,道:“我,会夸她?岂不闻晋有贾氏性凶狡,犹纵烈火而燎原。这等女子,与那贾南风有何分别,我若昧着良心夸她,还不如学狗叫来得痛快。”
昼澜“噗嗤”笑出声来,道:“这可是你说的。”大步向前。
刘晗卿望着她背影,回想自己方才所言,并无半句不妥,怔了半晌,叉腰大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