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洛阳城里见秋风(1 / 1)
仲画辞自与刘晗卿相识,极少见他如此严肃,心中不忍,吩咐店家准备热水,又命木槿去街上购了几件少年服饰,棉布绸缎之类,送到房中。
经过此事一闹,众人在小镇又待了一日。刘晗卿将狗崽子洗净,仲画辞让仲宣送了衣服进来,替狗崽子穿上,柔声道:“此处小镇不大,寻不到合身的衣服,这身先将就着穿着罢。”
刘晗卿点点头,看着仲画辞道:“可还在生气?”仲画辞闻言冷然道:“气着呢,莫要烦我。”说罢,夺门而出,刘晗卿哈哈一笑。狗崽子这时候洗干净了,换了行装,低头走到众人面前,刘晗卿让他与众人一一行礼。众人见他虽是面黄肌瘦,骨如干柴,但神色坚定,双眸炯炯有神,眉间颇有些坚韧之气,纷纷赞扬。
狗崽子从没有这么多人对他好过,一时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当晚,刘晗卿便将自己如何去了五峰山,如何救了宁南星和狗崽子,又如何将狗崽子交给宁南征,直到今日巧遇,一一与仲画辞说了。俄而道:“那年,我被师父收养之时,也是这般大小,也是这般瘦弱。我如今见了他,便仿佛见了当年自己一般。”
仲画辞手中穿针引线,良久方道:“那你是准备收他为徒吗?”刘晗卿摇头道:“此事,我依旧没想好,我想把他带回寒山寺,让师父或者觉明收他。”仲画辞道:“此事,他可愿意?”刘晗卿道:“尚未与他商量。”仲画辞道:“我观他听话懂事,你若不想收他,需与他说明,莫要自作主张。”突然白了他一眼,道:“到时候,若他不依你的安排,也跑了,看你去哪里找去。”
刘晗卿闻言愕然,心中暗想:“只怕这逃婚之事,这辈子都要被拿来含沙射影了。”
他心中久久不能宁静,躺在地上被褥中辗转反侧,终究不知何时睡去。一觉醒来,仲画辞早已不在房中,出门寻了半晌,觉明、仲宣、木槿、狗崽子皆不在,忙问店小二众人去向。店小二道:“那位小姐带了众人,只说去镇中转转。”
刘晗卿追出看时,果然见仲画辞牵着狗崽子,旁边仲宣采购物品抱了满怀。见刘晗卿老远看着,狗崽子跑上前几步,行礼道:“师父。”刘晗卿摸摸他的头,看着他上下打量道:“咦,这身衣服实在合身的紧,谁给你买的。”狗崽子开心至极,跑到仲画辞面前,拉着仲画辞衣角道:“是师娘给我做的。”
这声“师娘”一出口,仲画辞顿时面红耳赤,故作矜持,咳嗽道:“我们回去吧,不理他。”狗崽子“哦”了一声,牵着仲画辞衣角,一步一回头看着师父。刘晗卿沉思细想,怎么也想不起来谁教他这般叫的。
到了住处,仲画辞又替狗崽子试了衣衫,和声道:“你如今有了师父,这以往的名字实在有些不妥,我给你重新取个名字吧。”狗崽子道:“师娘取的,徒儿一定牢记。”仲画辞沉吟片刻道:“昨日替你做这件衣服的时候,我便想,既不能让你受寒,又能让你穿着合身得体,好看一些,我小时候学做衣服之时,娘亲便跟我说,织衣刺绣,衣襟最为重要,衣襟得体,亦能彰显人品,师娘希望你以后也如这衣襟一般,知冷暖、重品格、行正气、行侠义,以后,你就叫‘子衿’吧!”说罢,偷偷看了一眼刘晗卿,摸摸狗崽子,满脸柔情。
子衿愣了半晌,旁边仲宣道:“傻小子愣着作甚,还不快谢过你师娘。”子衿慌忙跪下,口中道:“多谢师娘,徒儿记住了。”边磕头,泪水忍不住簌簌而落。
仲画辞把他扶起,替他擦泪道:“这是作甚,以后你便跟着我们,再也别担心有人欺负你。”子衿强忍泪水,拼命点点头。仲画辞莞尔一笑,牵着他的手道:“真是乖巧,但子衿你可记住了,以后跟你这个师父,有的可以学,有的却不能学,若是学得不好,误入歧途,师娘可要生气。”
子衿连忙点头道:“师娘放心,徒儿决计跟师父好好学本事......”一时又觉不对,忙改口道:“好好学师娘觉得可学的本事。”
刘晗卿一旁恍如路人,闻言争辩道:“这收徒之事,我还没答应呢。”仲画辞白了他一眼道:“你答不答应,还重要么?”刘晗卿撇嘴道:“好歹是我收徒,如何便不重要了?”仲画辞哼声道:“我都是他师娘了,你不愿做他师父,那你准备让谁来做?”说罢,赌气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刘晗卿心中哀叹,低头看见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他,神色间尽是怜悯,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少见多怪。”他知仲画辞心中气未消,但想着去洛阳之事尚且没跟她商量,左思右想,跟了上去。
他逃婚时心中有气,一则想找鬼市麻烦,出出胸中这口恶气;二则,也想将去年与鬼市的纠葛彻底了解,断了以后鬼市与仲家的恩怨。所以三人一路前行去洛阳,虽然仲宣是个拖油瓶,但有师弟觉明在,加上自己,好歹进退自如。只是如今带着仲画辞、木槿不说,又多了个子衿,如此拖家带口,如何成事。
他心中想着,已然追到了房门口,眼见仲画辞要关门,连忙追上前去,嬉皮笑脸死缠烂打,仲画辞拧不过他,好不容易放他回房,只听他滔滔不绝,将此行洛阳心中顾虑一五一十说了,但对去鬼市之事,简单一语带过,只说去鬼市求无相师不再为难,其他一概不说。
仲画辞心知肚明,却不说破。看着他道:“你是想赶我回去?”刘晗卿瞪大眼睛道:“天地良心,娘子,我可是,可是为你安全着想,再说,如今又带着子衿,这女眷孩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郊游去的。”
仲画辞歪着头道:“本来就是去郊游的,有何不可?”见刘晗卿一脸无奈,轻轻理了理刘晗卿衣领道:“要我回去,万一你跑了可怎么办?”刘晗卿道:“我对佛主发誓,绝对不会跑了。”仲画辞哼声道:“才不信你。典姥姥说了,男人发誓,比三姐手中刺绣的针还不准。”刘晗卿疑惑道:“三姐怎么了?”仲画辞忍俊道:“三姐虽是手巧,刺绣却从来绣不好,她有次绣了个狸猫,我们看时,怎么看都像只老鼠。”
刘晗卿闻言,哈哈大笑。仲画辞突然收了神色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且死了这条心,我知道你去洛阳作甚,此次我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