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北往(上)(3 / 3)
郕王见此,与王佐、邝埜、孙原贞等人对视一笑,总算露出了开心满意的笑容。这时,忽然有人说道:“不行,我们今晚还是得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我们并不是不相信郕王,只是关乎到于大人身家性命,在没有看到圣旨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王佐、邝埜等人有些面露难色,此事出一个昭告容易,但是要颁布圣旨却比较困难,因此正想向百姓们解释,郕王却一直面露笑容,大声回应道:“此事好办,我今晚就面见皇兄和太后,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由我随同御前太监喜宁公公到此,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句话,说得大家争相站了起来,一个个瞬间就感觉有了力气,大口大口地啃起了食物,王佐、邝埜和孙原贞见此,在一旁忙着劝道:“不急,不急,别噎着了,这边还有清水和稀饭。”
果不其然,第二天辰时刚过,只见右侧门洞再次开启,郕王满面春风地随同一位三十岁上下太监模样人物缓缓走出,后面依旧跟随着王佐、邝埜等人。众人本来就满怀期望,此时不免有些欢呼雀跃起来,叽叽喳喳地相互说道“郕王果然没有食言”、“还是郕王的话管用”、“感谢苍天,于大人终于得救了”等等。待郕王他们一行人走近,群众们自动跪伏在地,只见那太监展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于廷益大人公忠体国、勤政爱民,并未对圣上有任何不敬之处,特此命令顺天府即刻放人,不得有误。并自即日起擢升于廷益大人为兵部左侍郎,供职京师。钦此。”声音有些尖锐。宣读圣旨者正是御前太监喜宁。
以郕王为首,连同其它大臣、侍卫以及一干百姓人等,一起跪拜磕首,齐声说道:“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郕王起身后,代大家接过圣旨,高举过头,满面笑颜地对大家说道:“百姓们请宽心,我朱祁钰答应过大家的就一定会努力去办到。过一会儿,我还会和王大人、邝大人他们一起,亲自前往顺天府去迎接于大人出来,为他接风洗尘,同时赴任兵部侍郎之职。对了,打明儿起,邝大人就是于大人的顶头上司啦。”说着就朝邝埜微微含笑。
邝埜捋须微笑道:“没错。百姓们,如果大家还信任我这把老骨头的话,就放心把于大人交给老臣吧。”
百姓们一心想着于大人最好能留任地方巡抚,听说于大人从此调入京师、供职兵部,纵使万分不舍,终究知道于大人从此身处天子脚下,虽说品级稍下半级,但却更利于仕途经济,禁不住都替于大人高兴起来。
郕王得见此情此景,不免有些动情,眼瞧着百姓们终于笑逐颜开,心结慢慢舒展,也跟着欢快起来,郕王微笑着说道:“另外,皇上还下令通政使李锡向于大人赔礼道歉,出谢罪告,昭示天下。”
百姓们这才心悦诚服,又都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谢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郕王忙不迭地把百姓们一个个扶了起来,并一一说道:“快快请起。”
喜宁公公这时尖声细语地说道:“今日早朝,李大人当着皇上和众大臣的面已经当庭请罪,说是对皇上大不敬者实乃另有其人,只是也叫于谦,恰好与于大人名讳相同,又都曾在山西为官,才会误而抓之。”众人听到于大人是被冤枉的,那还计较这许多,一个个都喜出望外。喜宁公公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翁父体恤百姓们舟车劳顿,在皇城门外早已经备好马车,护送众人离京。”
温、詹、王三人本来还因为自己来得太晚,有些懊恼不已,没想到这两天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禁不住相互之间击掌相庆;远远瞧着郕王爷站在人群之中,英姿勃发、风度翩翩,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不免心生崇敬之情。温抒彦自我感叹道:“男儿自当如此。”
这句话恰好被旁边一个人听到,只听见他像是回应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昨天刚走出来的时候还以为会像前几位大臣一样敷衍了事,只不过是绣花枕头一个;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一会儿早饭发放完毕,郕王以及其他几员大臣们向大家别过,回到宫城,说是还要去顺天府接于大人;百姓们也有一些绕过紫禁城,要到顺天府衙那边去的,但是大部分人都慢慢散了。总算苍天有眼,皇天开恩,一个个忧心忡忡而来,喜笑颜开而去。
温抒彦三人还没走出朝阳门,远远看见巴哈孛罗坐在一座客栈门口等候,正好临近正午,四人于是找了一张四方桌子坐下;巴哈孛罗知道詹碧云和王永翀好酒,又值于大人那边一切顺利,于是先行点了一壶北方窖酒,随后又点了一碟地道bj烤鸭,一盘切肉以及几样小菜;巴哈孛罗刚镶的牙,只能一旁喝稀饭,陪着聊天。四人不免感慨了几句,席间少不了谈论到郕王爷这几日的豪气英风,一时意犹未尽。
酒过三巡,巴哈孛罗忽然问道:“不知几位今后有何打算?”王永翀和詹碧云本来就是浪迹天涯、寻山问水之人,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想去走访一下京师周边的名山大川。可是即便这么简单一句话,倒把温抒彦问得有些茫然起来,一路走到今天,都是顺势而为,他自己还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最开始从三清山上下来是要去襄阳府找姑父的,在刘家集偶遇武当道人以及巴哈孛罗,从只言片语之中得知了自己的一些家世渊源,才会折而往东来到南直隶高邮州,谁曾想巴哈孛罗忽然身受重伤、昏迷不起,再尔遇到詹、王二人,这才又阴差阳错之间来到了京城;如今各自都要离去,剩自己独自一人在这北方京师重地,虽说个中繁华自己前所未见,只是这一切都像是游离于自身之外;温抒彦只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于是轻声说道:“皇城门外正好有马车护送我们离京,我先出了京城再说吧,可能会先去一趟高邮,然后再去襄阳府。”
巴哈孛罗说道:“也好,正好我也可以蹭一蹭这些马车,离了京我会先回一趟塞外,往后再做打算。”
王永翀见他俩没有什么盘缠,就匀了一些银两出来。四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行将别离,莫名有些感伤,巴哈孛罗最后说道:“多谢几位兄弟一路照顾,我这条命就是从你们手上捡回来的,贝罗感激不尽。三位兄弟也不要见怪,今天我以稀饭代酒,敬大家一碗。”说着仰起脖子,一咕噜把一碗稀饭全喝了下去。
詹碧云说道:“天涯路远,我们来日重逢。干。”三人一起干了。
出了朝阳门,四人正式别过。门外果然停了几十辆马车,只是相对简陋很多,这些马车既没有护栏,也没有顶棚,可以说不过是在大车轱辘上架了几块大木板而已,木板上简单覆有薄薄一层稻草,方便众人就坐;看样子这些马车像是之前运送粮食或者其他货物所用,临时增派了过来;可即便如此,终究要比步行省力不少;一车大概能拉八九个人,差不多坐满就出发。有些人觉得这太不体面,也有些人不想久等,就自己花钱雇了一辆马车先走;温抒彦本来也不在乎这些,心想能把自己送到通州,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到了通州自己可以再乘船南下,或作他想。巴哈孛罗要往北走,于是上了另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