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背向,也是一种方向。(1 / 1)
斑斓时空的人皆有其根系,有些没有表现出根系性征的特殊个体,可能是因为他自身就是一种根系。 ....... 对于修铭等人的靠近,夏近东也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也贪图着这一刻的温情,总想着让时间再慢一些。 小与诗的话语,只是一些稚子的天真童言,算不得语出惊人。 但是对于夏近东,这些话语的重量是不一样的,尽管他无法在外表表现出来。 可是至少在于当下,他心中不断浮现的身份认同问题,或者说他内心的朝向,已然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夏近东对自己的心再无疑惑,是不是蔓情花系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他的内心始终靠向蔓情花这一侧。 终于当他头颅微微扬起,视线再次聚集于远方时,小与诗也松开两只手臂,向后几步安静地看着他。 夏近东在地上写道:“小与诗,去扶一下你山西叔叔吧,我们一起见几个朋友。” 鱼食哥内心纳闷,山西叔叔好好的,为什么要他扶?不过还是乖乖地向着他的山西叔叔跑了过去。 在鱼食哥的积极拉扯中,夏山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夏近东看着夏山西,对方也在看着他。 夏山西先声夺人道:“老子腿都断了,你这家伙知道自己皮实,为什么不躲!你是不是因为我骂了你,故意在报复?” 鱼食哥睁大了嘴巴,左看看右摇摇。 夏近东还是那幅模样,不冷不热地写道:“我怎么知道,你都重生一回还是那般的不济啊,再说你腿还没断,只是脱臼罢了。” 夏山西也瞪大了双眼,这家伙真的是一点歉意都没有啊,果然是夏近东那个混蛋! “好啊好啊~”他向来打不过夏近东,说不过夏远方。 现在眼前的怪物夏近东明明话都不会说,他竟然一时间还是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妙,彼此互相关心着,这一照面却一句好听的话,一句慰问都憋不出来。 似乎一说出来,就显得多余矫情起来。 鱼食哥扯着夏山西靠近了夏近东。 夏山西先是有点傲娇的苦着脸,在看清夏近东身上严重的残缺后,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用拳头轻轻地敲了夏近东身上的藤甲,透过这些奇异的纹路,却看不到一丝的好肉。他咕哝着:“你疼吗?” 夏近东:“?” “算了,白问。”夏山西后悔道。 夏近东却写道: “谢谢。” 夏山西错愕道:“你这样子就有点恶心了,谢什么?” 夏近东写道:“谢谢你,你还活着。” 夏山西蓦然一怔,眼眶又有些发红,嘴硬道:“我也谢谢你,说什么废话呢?” 夏近东依然平淡的看着夏山西,他的脸部没有任何的神态,像是一桩烧毁的木根一样。 靠的越近,夏近东给人带来的威慑也就越强,但当下这份带着熟悉的威慑,成为其余两人心里苦节。 有些越问越没有益处,既然他已经消化了,他们也不想过多的提起,以免让苦楚回潮。 而且现在也不是一个叙旧的时候,他们都知道有人在等着他们。 稍稍沉默后,夏近东首先走向等着他们的人,而小与诗与夏山西也沉默了的跟了上来。 虽然修铭与楼执对他没有恶意,但他们还不知道这一点,这番动作其实也是一个表态。 他们相信他,也愿意站在他的身后。 ....... 没有太多的客套,施娟儿直接看向夏近东问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心中最大的疑惑,无论是源头物的冲撞、心乡的崩塌,还是最后施娟儿那已经触摸到路四程度的湮灭攻击。 夏近东都不应该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独自存活下来。 他举起了巨大月刃,却没有马上落下,停在了半空像是在纠结。 因为这件事,施娟儿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她有说有笑道:“你不要担心,我们只是好奇,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还是要先恭喜你活了下来。” “不是不想说,是因为目前,我也没有理解这其中的机制。甚至......我现在都不太知道我是谁?” 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众人都不禁思考起来。 夏近东继续写道: “一开始,我也以为我死了。” “无尽的刃甲,像是无数只月刃,将我彻底切成无数个细微的碎片,再之后我便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了一座母巢,又好像看到一只只月刃异兽在盯着我看。” “随后,我好像变成了一只月刃异兽,在一片庞大的异兽群里,跟着整体在迁徙。”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也不知道这群异兽走了多远?” “那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参照物,能感受到的东西,只有自我与同类。” “就这样一直......一直在迁徙,忽然间一切又都消失了。” “而下一刻,我便彻底醒了过来,也就
成了现在的模样。” “无边的灰质中,只有一些即将散落的存在之径,这时我感觉到了一种恐惧,对于消散的恐惧。” “我开始四处观察。” “没有方向、没有引导、我看向的每一边都是一样的。” “强烈的恐惧,开始让我漫无目的的奔跑起来,试图冲破这片虚无灰质。” “心中却明白,我没有确立方向,与其浪费体力不如停下。” “心?我又开始试图构建、找回自己的心乡。” “却依然什么也找不到,
好像它已经破灭了。” “随着体力一点点的流逝,我的恐惧也逐渐加深。” “然后...然后......我彻底跑不动了。” “我在慢慢地死去,我清晰的闻到了身上的腐败气息,我散落成了一堆无方向的存在之径,最后又彻底消散在灰质当中。” “我又死了。” “......那一刻,是那么的真实,让现在的我也找不到一丝的纰漏。” “我以为我死了,可是为什么还有我?” “我是谁?” “腐烂的又是谁?” “就在我费解自身的死亡异样时。” “啪~一下。” “好像整个灰质都闪烁了一次。” “然后...然后,我好像回到了刚刚苏醒的时候,获得近乎无穷的精力,身体也如一开始一模一样。” “我以为我进入了一个循环。” “然而这一次,却有一些不一样。” “灰质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哪怕我停在原地,也在不断地向着它滑落。” “我不理解它到底是什么?可它也在虹吸着灰质,就连灰质都被它虹吸了。” “我没有任何的犹豫,立马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跑。我知道没有方向,我依然会死。” “但是我不愿死在那片黑洞的附近,本能告诉我那可能会比死更惨。” “我一直跑,一回头,又好像没有在跑,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没有放弃,直到我再次累死。” “当我看着几段散落的存在之径沉思的时候。” “啪~一下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我又活了。” “我赌赢了,我根本没有死!” “黑洞还在那里,我背向着它继续奔跑。” “这一次,我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背面的朝向也是一个方向。” “然后我又死了,又活了。” “两次、三次、后面我也不知道多少次。” “重复让我变得麻木。” “我既感觉不到一开始的精力充沛,也感觉不到最后的腐败气息。” “我甚至无法看清周围,我不知道黑洞还在哪里吗?” “总之,我一直的跑,一直的跑。” “也在一直的死生相叠。” “最后我以为,我还是死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一种执念。” “直到一朵花,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闻到了花香。” “原来我真的活着啊。” “原来我找到了方向。”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 夏近东继续边走边写。 “这就是那段时间里,我身上发生的故事,即便现在想来,我也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因为这段经历太不真实了。” “而且...重复人生的麻木,也消失了,我甚至感觉...也许,还有一个我在里面。” “我也可能已经不是我了,这很奇怪。” “也许我已经不是蔓情花系的人了,一种疏离的感觉从我踏入大花时,就开始浮现。” “直到...此时,我也只能确定心的方向。”他漆黑的瞳孔中,隐隐地倒映着鱼食哥与夏山西的身影。 夏近东轻轻地放下月刃,言语动情,神态却依旧。 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撼,并陷入了对这个过程的认知推测中。 只有小与诗,他轻轻地抱住夏近东的腰间,两眼滴滴答答的落着眼泪,他嗓子有点哑了,现在哭不出声了。 突然,夏山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后重重地抱住了夏近东的大腿。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开始大声的嚎哭着,嘴里边还念叨着:“近东啊,近东啊,你过得太苦了啊!......” 他的车轱辘话来回转,没多少信息,众人很快便将视线从夏山西身上收了回来。 ...... 等他说完后,众人的目光来到施娟儿身上。 可施娟儿对这种题型不擅长,于是她看向了修铭。 修铭扫视一圈。 “咳咳~” “这种复生现象,好像与蔓情花系的重新生长不同。” 修铭隐隐地感觉,这种机制也许触碰到夜色的本质了,可这样听着他人讲述,像是隔靴挠痒一样,他也无法洞悉其中的作用机理。 夜色的谜团太多,但是当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样的描绘有太多可以解读的方向,短时间内并不能确定你进入的是某种
幻象,还是某种塌陷的现实。” “我们或许都需要先抛开,这个暂时无法深挖的谜因,都着眼在更具体的人事上。” 修铭看了一眼施娟儿,她微笑着点点头。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提前做了一些准备。除了娟儿刚才的那个问题,我只有两段话对你说,一段是疑惑,一段是建议。” 他又看向楼执,后者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疑惑是你与凤泽的关系,是否可能与你活下来结果有关?这个可能性,现在依然存疑。单纯从你刚刚自身的视角,也无法证明这件事情。” “你们明白了其中的风险吗?抱歉了,坦白来说,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是一个定时炸弹?” 夏近东点了点头。 “那么蔓情花系,现在有控制这个定时炸弹的能力吗?” 修铭对着楼执问道,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这就是我接下提出来这个建议的前提,这个建议是一份邀请。” “我们想带你夏近东,单独离开蔓情花系。如果你是一枚炸弹,娟儿还有制衡的能力。” “如果你想要搞清自身到底发生了什么,势必要继续深入,连你们夏家人都不愿触摸的夜色,这......也许与我们,是相对的同路。” “
现在能说的大致就是这些,我们有很多问题,你们也许一样。也许只有成为同行者,才能慢慢地了解彼此,才能解开这一系列的谜团。” 修铭扫了一眼鱼食哥,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有什么想带的人,也可以一起带上,但我也得提前说明,离风暴越近可能也会越危险。” “具体如何由你自身决定,我们不会强迫。我的话说完了。” ...... 楼执的表情有些无奈。 他知道眼前的夏近东,已经除之情感,与大蔓情花并无联系。 尤其是夏近东与源头物的纠葛,让夏近东变成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 无论是他本身是否会失控,还是会吸引来一些不必要目光,对蔓情花系都可能是承受不了的人祸。 让他离开,虽然显得冷酷,可从蔓情花系管理者的角度,却又是最为稳妥的一个法子。 不过修铭整的这一出,还是让他感到心情复杂。 一是感觉好像被挖了墙角,二又是修铭好像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很矛盾。 理智上他赞同这个方案,情感上又有种憋屈感。 对方全程站在蔓情花系的立场说话,很贴心,但是这也让他变得无话可以说。 楼执也只好说道:“夏近东,修铭说的对,这从理性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荆棘卫这边也尊重你自身的决定。” 夏近东点点头。 修铭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待着当事人的决定。 他可不是娟儿,他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团体,怎么能让同行者后知后觉的加入呢? 事前,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 夏近东蹲了下来,小与诗也能平视那漆黑的孔洞了。 他这一次看到夏近东的瞳孔,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 夏山西也感觉到了什么,他凑了过来,有些颤抖的拉住了小与诗的手。 虽然彼此一句话没说,可他们都明白了,这是一次选择。 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夏近东,却也是小与诗。 小与诗其实很幸运,他此刻有了两个父亲。 小与诗也很悲伤,因为他只能选择一个父亲。 他无法选择。 他选择一边拉着夏山西的手,一边抱着夏近东的脖子。 小孩子可以耍赖,大人却不行。 夏近东明白了他的心意,又看了一眼不敢看他的夏山西,内心已然有了决断。 修铭说的对,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与诗只好不舍地放开了手。 夏近东很快站立而起,好像褪去了一些温柔,也一下子重新变得危险可怖起来。 他在地面上写道:“好,我加入,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