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千纸鹤的部分日记(一)(3 / 4)
我无比自责,毕竟对方是贝丝奶奶。
过去,在小镇生活的时光中,母亲很忙,十四岁之前,我都是由贝丝奶奶和她的老伴照顾。那时候,他们住在小镇广场旁的小院子里,他们充实了我关于童年的全部记忆。
过了一会儿,贝丝奶奶的老伴——鲁布爷爷进来了。
“哦,小鹤,又来看我们啊。”
鲁布爷爷年轻时曾是军人,我非常敬重他。
我们三个人在昏暗的房间内谈天说地,话语的主导者转为健谈的鲁布爷爷,这使气氛轻松了不少。
现在想来,我喜欢去看望他们的原因,大概正是为了享受这份亲情吧。
至于具体聊了些什么,我只记得鲁布爷爷问了我守卫军的事情。不知他在哪里听说了我的消息,并为此颇为喜悦,他侃侃而谈,将他年轻时的经历与我小时候的故事慢慢地、不分次序地搬出回忆,语句清晰且幽默。
看到鲁布爷爷仍旧健康乐观,我为有他能陪着贝丝奶奶而感到庆幸。
听鲁布爷爷马不停蹄地讲了二十多分钟后,我才注意到一旁静静躺着的贝丝奶奶正张大了眼睛望向我,不知为何,我一对上她的目光便难以再移开视线,贝丝奶奶一言不发,仅是轻轻地抚摸我的手,我一边“嗯”、“啊”地应着鲁布爷爷,一边和她默默对视。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呢?我先前从未好好观察过,因而在发现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不解、迷茫、喜悦、固执以及稍纵即逝的顿悟诸如此类的情感闪烁在那双衰老的眸子中。
我所熟悉的贝丝奶奶于这一瞬间变得无比陌生。
我摸了下她的耳朵,小时候的我常在睡前这样做。
她凝望着我,像是要把我脸上的全部细节逐一刻进大脑里,她的嘴半张着,薄薄的唇微微颤动,随后一侧的嘴角提了提,多处的皱纹聚在一起——这是她的笑容。
我从中读出某种感动,以致于我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镜子前观察自己。
两位老人未曾吝啬过对我的夸奖,仿佛将我当作他们的一枚勋章。
我走时,贝丝奶奶流泪了,我对两位老人暗含的负疚由此进一步加深,因为小时候的我从未使他们伤心过,长大了却到底是为什么呢?
出了门,迎面的冷风真切地宣告冬天即将来了,我赶紧关上门,直到那时我才明白贝丝奶奶不愿拉开窗帘的理由。
异样的预感如阴霾般挥之不去,我只能祈祷他们可以长久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