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黑鹫(3 / 4)
“长孙都尉如今被困婼羌,已无力回天。老君殿被毁,菩提寺已成废墟,楼观道的谋划彻底失败,但敦煌太平宫至今尚不知道楼兰发生的剧变,龙城的那几名道士还在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他们还在按照原定谋划行事,要紧闭龙城大门,要把所有罪责推给老狼府,嫁祸于金狼头和我们这些西北狼。”西行忿然骂道,“一帮无耻杂毛,引狼入室也就罢了,还要自相残杀,当真是祸国殃民。”
苗雨心潮激荡,情绪随着西行的述说下起伏。他是第一次接触到西北层,就如一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让他窥探到了其中的真相,虽然仅仅是一瞥,但就是这一瞥所见,给了他极大的震撼,那久被压抑的心遽然翻动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归宿不应该在龙城,也不应该在鹰扬府,而是在那大门里,在那更高的层次,去掌握更大的权势,主宰更多人的命运。
“腌臜蠢物。”苗雨一脸怒色,义愤填膺地骂道,“咱回到龙城,就把这些杂毛老道统统逐走。”
西行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眼前这个人看似言行粗鄙,头脑简单,其实却是个狡诈之徒,每句话说出来都滴水不漏,圆滑透顶。西行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了,他依旧没有做出实质性的答复,甚至连试探性的询问都没有。
“目前的局面是,楼观道明知道自己的谋划给西土诸虏利用了,引狼入室了,给中土带来了难以预料的恶果,但他们绝不承认,更不会去承担这个责任,所以,他们要将错就错,要借铁勒人的刀,杀了金狼头和我们这些西北老狼,断绝长孙都尉和鹰扬府卫士们的退路。”
西行的声音冰冷,透出浓烈的杀意,“假如所有知情人都死在了龙城以北,死在了铁勒人的刀下,那么所有责任都可以推给西土诸虏,和楼观道没有半分关系。”
苗雨恭敬应诺,摆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架势,就是不说开城接应之类的话。
“将军有何选择?”西行直言不讳地逼问道。
“末将听将军的吩咐。”苗雨拱手为礼,“将军为龙城安危而来,末将自然言听计从。”
西行从怀里拿出一块金色传信木牌,连同自己的符信一起递了过去,“拿着这份密件和我的符信,派出自己的亲信,日夜兼程赶赴河西卫府,将其交给右候卫将军冯帅或者武贲郎将王帅。”
苗雨的心顿时一阵猛跳。冯帅?王帅?河西诸鹰扬的统帅?这等人物高高在,距离他太远了,遥不可及,今生或许都无缘相见,但谁能想到,这次竟然有机会接近他们,让自己的名字传进他们的耳中,存于他们的记忆中,这将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何种影响?一个曾经只有在梦中才想过的念头突然冲进了脑海。要抓住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有机会结识西北狼已经难能可贵,而通过西北狼结识军中统帅、豪门权贵的机会更是罕见。这种机会在人生中或许只有一次,抓住了,就能一步跨入梦想中的天堂。
苗雨心念电转,霎那间掠过各种想法,而脸始终是恭敬表情。小心翼翼地接过传信牌和符信,他小声问了一句,“是否要瞒过楼观道士?”
西行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微微一笑,“此战结束,我将在冯帅和王帅面前力陈将军之功,保证将军荣升到卫府任职。楼观道休想伤到你分毫。”
苗雨要的就是这个报酬,只要报酬足以打动他,那么理所当然博一把。人生能有几回博?跨过这一步,就是一个新天地,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苗雨深深一躬,轰然应诺。既是感谢西行的报酬,也是做出自己的承诺。
“此时此刻,不宜于楼观道发生冲突。”西行虚手相扶,继续说道,“以我的估猜,楼观道的谋划是联手突厥人把契苾歌愣诱骗到龙城,然后围而杀之,并嫁祸于突厥人,激化突厥人和铁勒人之间的矛盾,让双方的战争扩大化,继而实现摧毁铁勒大联盟和持续削弱突厥人的目的。突厥人则是将计就计,让铁勒人、吐谷浑人冲在最前面,与我中土激战,它则乘机经略葱岭南北,扩大实力,只待时机成熟,便与中土联手夹击铁勒人和吐谷浑,再图霸业。”
“楼观道当然不可能完全信任突厥人,所以必定留有后手。不出意外的话,这支护送粮草辎重而来的河西军队就是楼观道的后手,所以此刻千万不能与楼观道爆发冲突,假如楼观道提前告之护粮军队,让他们延缓行进速度,那龙城就未必保得住了。龙城一失,鄯善再陷,我等就算活着逃回敦煌,也必定背所有罪责,喊冤都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