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歃血结义(1 / 3)
.第一百二十章歃血结义
“孔颖达?”
西行沉吟稍许,与神情凝重的江成之、卢龙等人互相看看,欲言又止。
刘炫是山东鸿儒,门生子弟遍及大河南北,却因为遭到关陇人的打击,穷困潦倒,不得不寄身于叛贼帐下维持生计。这是山东人的耻辱,更会激起山东人的愤怒,而这种耻辱和愤怒会驱使山东人向关陇人发起疯狂报复。
孔颖达是山东大儒,鸿儒刘焯的弟子,他在山东儒生中的影响力可想而知,假如这样一个人帮助杨玄感造反,对杨玄感的助力之大可想而知。
这个消息可谓雪上加霜。这边河北叛军群起而动,虎视眈眈,那边杨玄感厉兵秣马,伺机而动。这两个危机的背后都有山东世家的身影,而令人绝望的是,明明知道推动危机爆发的幕后推手是谁,却找不到任何击败他的办法。
“衡水孔氏也是河北望族?”
西行抱着一丝侥幸问道。假如衡水孔氏不过是个三四流世家,那么孔颖达即便是大儒,但因为缺乏尊崇的身份地位,其影响力有限,仅局限于山东儒生之中,而山东儒生大都为寒门子弟,如此孔颖达就很难给杨玄感以决定性的助力了。
“衡水孔氏是信都郡望。”薛德音答道。
如果山东五大世家是一流世家,那么河北望族比如任县游氏、冀城刘氏就是二流世家,而像信都孔氏这样的地方郡望就只能名列三四流世家了,一般来说其影响力主要局限在本州郡之内。
“儒学北派以山东为主,山东儒学以河北为主,而河北儒学之所以能代表儒家北派的最高成就,是因为人才辈出。”薛德音继续说道,“山东大儒,前有河北人熊安生、刘轨思、郭懋当、刘智海,中有李德林、刘焯、刘炫、房晖远,今有孔颖达、盖文达、李玄道、李守素。孔颖达和盖文达都是出自信都衡水望族,都是刘焯弟子。李玄道和李守素则是出自赵郡李氏,赵郡李氏乃天下一等高门。”
这样一解释,河北大儒在山东地区的影响力就很清楚了。
所谓“汉魏大儒多清通,近世巨儒多鄙俗。”不过是相对而言。千百年来,读书都是有钱人的特权,没有钱是读不起书的。历史上的先贤,诸子百家,哪一个不是家道殷实的士族阶层?有史载,某某大贤或少贫,或少孤。这个少贫、少孤可千万不要把它理解为现代的贫穷和孤苦,那就大错特错了。少贫,可以理解为家道中落,但士族的地位还在,温饱还是能解决,家里还是有房有田,只要努力奋斗,还是能出人头地。少孤,最惨者莫过父母双亡,但家族还在,血脉亲人还在,一样可以得到照顾。不过在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士族眼里,这已经很“悲惨”了,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学有所成甚至出人头地,那就很了不起了。
中土的经学一直被世家望族所控制,读书和做官是相辅相成的,所以世家又称之为簪缨经学之家。但自古以来,大凡学问做得好的,不仅仅需要天赋,更需要时间,需要持之以恒的研究,术业有专攻嘛。所以世家望族为了代代传承,一般都是人尽其才,做官的做官,做学问的做学问,簪缨要传承,经学更要传承。你有做官的天赋,那家族就全力以赴帮助你入主台阁。你擅长做学问,那家族就竭尽所助你成为一代大家。做宰相,做将军,做鸿儒,对世家望族的传承和兴旺来说都是不可或缺,若三者皆具,必定权势倾天,若三者具其一,那也足以荣耀天下了。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做了大将军的想做宰相,做了宰相的还想成为一代大儒,而一代大儒则想“入则为相、出则为将”。大凡文人都认为自己有济世之才,可惜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写历史的文人大都如此,于是在史书中便就有了一代代大儒的“郁愤”。有成就的大儒要教授学生,要著书立说,而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怎么可能面面俱到,事事如意?再说了,假如大儒、宰相和大将军同兼一身,他能同时最好三件事吗?恐怕到了那个时候,第一个失去的就是大儒这个最尊崇的身份,而著书立说流传后世也就成了“梦想”。
大儒出自世家豪望。一个大儒的出现,不但需要经学典籍,需要老师的授业解惑,更需要充足的时间,需要取之不尽的财富。读书的前题是有饭吃有衣穿,一个普通平民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农忙的时候要下地耕种,农闲的时候要服徭役为帝国挖渠修路做苦力,试问,哪来的钱财和时间去读书?再说了,就算具备了这些读书的最基本条件,请问典籍在哪?授业的老师又在哪?都被世家豪望所控制。而世家豪望传书授业的最基本条件是,你必须是士族,必须是贵族子弟,哪怕你是最低等的贵族都行。这是等级制度的规则,而遵守规则是保持社会稳定的最基本要求。
孔颖达是衡水望族子弟,是河北世家贵族,是山东大儒,就算他没有任何官职,就凭他大儒和贵族两个身份,他就有相当大的号召力。
“大业二年,今上曾在东都广征天下宿儒讨论儒学,意欲仿效当年汉宣帝石渠议经、汉章帝白虎论礼之故事。时承先帝废学之后,老师宿儒如江左大儒陆德明、鲁世达,山东大儒刘焯、刘炫,关陇大儒王通、颜思鲁和某家大人,都应时而出,登坛执经,各穷悬河之辩,论难问对,共研先圣之理。”薛德音继续说道,“孔颖达以明经高第参加了这一盛会,并在辩论中舌战群儒,挡者披靡,品评为冠。当时他只有三十二岁,在应诏诸儒中年纪最小,时称天下第一儒。”
“有些先辈宿儒以此为耻,郁愤难平,更有人不惜痛下杀手,暗遣刺客。就在孔颖达生命垂危之刻,杨玄感伸手相助,将其藏匿府中才幸免于难。”
薛德音抬出了孔颖达“天下第一儒”的名头,又讲明了他与杨玄感的生死之情,至此,这位山东大儒帮助杨玄感叛乱一事基本上证据确凿,西北人再无疑议,由此也彻底打消了伽蓝和西北人一直暗藏于心的侥幸心理。山东人帮助杨玄感叛乱,河北叛军切断永济渠粮道,今日局面实际上是个死局,无论西北人如何努力,都无逆转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