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安西都护府。

张都督正坐在案前批阅文件，外面阳光正好，但他的案前仍点着明晃晃的蜡烛，将几案照得亮堂堂，即便如此，张都督仍拿着文件凑近烛火，一份份仔细地看着，继而伏案书写，看得出来，他写得不快。

屋外，一侍女匆匆而来，门外一人拦住了去路，侍女低头上前一步轻言了几句，那人皱眉深思了一会，进门报道：“都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花有事来报。”

都督双眉一皱，知道定有要事，便放下手中文件，说：“进来。”

那春花一进门便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口称：“都督，奴婢未能照顾好夫人，请都督降罪。”

张都督吓了一跳，忙走出桌案，问：“夫人怎么了？”

“自上次夫人从都督这里回去后，便不怎么好好吃饭，终日以泪洗面，将大少爷的书信反复地看。昨天，夫人说她，她不想再吃府里的食物，穿府里的衣服，便……便穿上素服，开始纺线。夫人已经两日未进水米了。”说到后来，春花伏地痛哭，看得出来对待夫人甚是真心。

张都督仰天长叹，良久，说道：“你先起来吧。我过会去看看她。”

春花磕了个头后退了下去。

张都督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太阳，一片都朦朦胧胧的，他的心底泛里一股酸涩，与夫人，到底是不能白首了吗？

张都督独自来到夫人院门外，自从将孩子送往皇家，夫人便不再与他说话，不与他见面，他已经十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那根樱花树还立在院墙外，因着夫人闺名里有个“樱”字，成婚时他特间命人移了棵樱花树来，还记得那时春日微熏，他将夫人迎娶进门，第二日早起，夫人一推窗便见着这绚丽的樱花树，春风拂面，将片片樱花也吹进了窗里，夫人惊叫一声，捧起樱花羞涩地看着他，笑得那么美……

都督走过樱花树，见到了廊下吊的秋千。想起了他们的明阳刚出生，一个粉团子似的小人慢慢地长大，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会笑了。他便亲自在廊下的吊了秋千，他还记得孩子在秋千上咯咯地笑着，夫人在身后掩嘴轻笑，温柔地叮嘱，慢一点，轻一点……

都督走进了屋廊，门前原先放着的一株石榴已然搬走了，还记得那日，宫里来人接孩子，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拉着儿子不肯放手，明阳倒也懂事，将夫子教的话奶声奶气地说了跟她道别，擦擦眼泪转身便走，夫人怒极攻心，转身一头撞向了石榴树，吓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抱起来一看，头上撞了个大口子，鲜血流得按都按不住，眼见得是不能活了。恰巧屋里刚刚出生的朝阳和升阳一起哭了起来，这才将她唤醒。但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与他讲话了。这院子一直没再来过……

门口通报的丫鬟刚想说话，他抬手制止了他们。他轻轻推开门，让屋外明媚的阳光洒入屋内。

屋里和记忆中一点也不一样了。除了一床一桌，无外点装饰，空旷得如雪洞似的。他鼻子一酸：夫人，错的是我，你何必如此自苦？

夫人身穿粗布麻衣，正侧坐在纺车前纺织，听见有人进来了，抬头看了一眼，无神的双眼不起半点波澜。

“夫人……”张都督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夫人继续纺织。

“夫人，你这么些年来，何必自苦成这样？你就这么恨我吗？”

“都督，你我少年夫妻，何谈恨？我福薄，不能与都督举岸齐眉了。请都督放我走吧。”夫人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