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英国人的两线作战(二)修(2 / 2)
震耳欲聋的炮声逐渐停歇,晕眩着的、摇晃着的大地回归宁静。
1914年11月1日正午,经历克虏伯重炮反复敲打百般锤炼的法国马恩省八百公里防线中的某一处公路高地终于获得了片刻喘息之机。德军的火炮向后方延伸,呛人的硝烟和飞扬的尘埃逐渐消散去,被夷为平地的法军阵地顿时陷入了短兵相接前诡异的宁静中。
“别他娘的猫在防炮洞里了!”二级下士布尼度抄起老掉牙的格拉斯步枪,用粗鄙的土伦方言和犀利的拳脚将一干龟缩在防炮洞里惶惶不可终日的新兵踢出防炮洞:“该死的,都给老子滚回阵地去,德国鬼子该冲上来了!”
尽管听不到布尼度在说些什么,可凶神恶煞的二级下士表情和动作足够丰富,十九岁的法国列兵迪卡斯苦痛的揉了揉他失聪的耳朵,昏昏沉沉的爬了起来,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摸到属于他的老古董格拉斯步枪,硬着头皮朝战壕跑去。
这是法国北部临近海岸线的一条公路要地,根据法国国防部的规划,这里将会是安全的后方,仅有少量部队把守。然而战争形势瞬息万变,战前气势汹汹,宣称要北进收复阿尔萨斯-洛林、占领莱茵河鲁尔区的法军很快就品尝到了他们祖辈曾有过的惊悚战栗。德国陆军并非浪得虚名,他们轻易攻陷了法国边境要塞群,这条滨海公路很快变成了英军和法军守卫马恩河的生命线,于是卡迪斯所在预备役部队被国防部紧急增援到这里。马恩河会战后,德军主力开始向海岸线附近运动,经过一系列短促交火,英法联军溃不成军,这条公路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前沿阵地。
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战争开始不过三个月,法国部署在北部边境的精锐部队便消失了,英国增援部队的伤亡数字足以让耗尽英国陆军血脉的布尔人战争相形见绌。战斗持续到今天,正规军与预备役,一线部队与增援部队,老兵与新兵,法军、英军又或是比利时残余军队之间的界定已经模糊不清。预备役瞬间晋升为正规军,然后被裹上裹尸布抬下阵地;增援部队没有达到指定位置就被德军包围了,莫名其妙的成为一线部队,支持三五个小时后又莫名其妙的全军覆灭;老兵以营为最小统计单位消失,拿着最新式的勒尔贝或者老掉牙的格拉斯步枪的新兵蛋子开过几枪就能成为老兵,无可奈何的成为上等兵和下士,等待下一次哈姆雷特式的灵魂拷问(生存或是死亡)。
迪卡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新兵,战争爆发至今,他甚至连开枪的经验都没有。8月2日,法国大街小巷都贴着著名的白色征兵令,上面印着交错的三色旗,在政府和政客有关民族主义和复仇主义的煽动下,来自法国中央盆地农夫的儿子迪卡斯义无反顾的加入军队,被编入预备役部队。因为战事吃紧,经过一个星期突击训练的卡迪斯和他的战友被仓促调往前线,而他们北进的道路上挤满了溃败的英法正规军和已经亡了国的比利时残军。
当列兵迪卡斯从反斜面防炮洞爬上公路高地时,眼前这一幕让他震惊了:伫立在公路旁的三十来米高的丘陵似乎被猛烈的炮弹削去了一大半,深深浅浅的战壕不见了,预留在阵地上的一个连一百多名官兵不见了,置放在掩体里的机枪不见了,插在起伏不定的丘陵主峰——103高地上的一面法兰西三色旗支离破碎。
“都别愣着了,把战壕休整好,想吃德国人的枪子还是怎么地?”
布尼度的大嗓门在阵地上回荡,迪卡斯借来一把铲子,在被火炮犁过一遍的阵地上拼命挖掘起来。几尺厚的浮土很快便被清理干净,就在迪卡斯决心打铁趁热之时,锋利的铲子似乎切到了什么东西,鲜血从带着硝烟味的深黑色土地里喷涌而出。
“啊!”年轻的列兵惊慌失措的丢掉手里的铲子,连连后撤,随后被一块石子给绊倒,魂飞魄散跪倒在松土上。
列兵的异常惊动了二级下士布尼度,参加过马恩河会战的新晋老兵走了过来,趴在地上,粗糙的铁手在沾染鲜血的黑土地上刨了起来,很快便从浮土中抠出一具还带着鲜血温热的躯体。
那是一具青涩稚嫩的躯体,布尼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拿手试探鼻息,摇着头啐道:“merde(法语,相当于tmd的意思),刚死不久,害我白忙活一场!”
和煦的风拂过高地,鉴定完毕的死尸横孤独无助的横躺在战壕前,尸首不远处,一束沾满尘埃的蓝色鸢尾花正迎风舞动。
“小子,用不着害怕,德国人的重炮虽然厉害,但是我们并非无计可施!”比卡迪斯大不了几岁的二级下士布尼度在心底叹了口气,拍了拍脸色苍白的新兵卡迪斯安慰道:“算算时间,英国人支援给我们的重炮应该登岸了。卡迪斯,我发誓,最迟明天,我们将会用英国人的重炮予以德军最凶狠的还击!”
“下士,用不着期待了,德国鬼子已经发起冲锋,而支援给我们的英国重炮早已经葬身鱼腹……”公路高地的指挥官米雷少校猫着腰走了过来,他趴在战壕里,眼睛里满是绝望。“清晨,一支德国舰队突袭了罗斯托克港,德国布雷潜艇趁机溜进英吉利海峡主航道布雷。8时44分,一支英国运输舰队遭遇德国水雷,一艘护航驱逐舰和六艘运输船沉没,一个英国步兵营和大批物资被毁,其中就有我们的重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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