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新琼州(一)(3 / 4)
“原来赵大人升官了,巡抚啊,这下可好了!”
百姓们满含期盼地看着这位老父母官,同时也毫不吝啬地丢出一堆堆赞美,知道自己的日子从今天开始又要更上一层楼,一个个发出了由衷的呼喊。
至于去年初那个莫名其妙惨死在百花居酒楼的前任琼州知府和广东道监察御史,朴素的琼州百姓反而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天数,谁叫那个路人甲上任后就逼着当地百姓毁掉大半的棉田和甘蔗田,改种水稻呢,算是报应!
新任不过一年的琼州知府沈廷扬就开明了许多,一方面顺应民情准许当地百姓自行农作,一方面向两广总督沈犹龙建言,继续加大引入流民开垦琼州荒地的举措,甚至还鼓励琼州富商多造海船,大力流转南洋谷米。为实现向崇祯皇帝承诺的“五年之内,携百万石米粮通海北输,解北地衣食之困”而努力。
东南沿海的米粮贸易本质上对整个大明帝国只是杯水车薪,但这并不妨碍沈廷扬做上一个“北粮寄乎于海上”的美梦,也算是大明帝国黄昏之时为数不多的开眼之举。
……
一个时辰后,琼州兵备道兼知府沈廷扬招待赵有恒的家宴结束,两人在知府衙门后院里闲聊散步。惺惺相惜的同时都踌躇满志。
“这后院的山石花木,还是抚台大人当年之作,如今青石竹篱苍翠依然,我等却已老了。”比赵有恒小几岁的沈廷扬捏着短须,边走边感慨。
“呵呵,兵宪大人与赵某同受君命。署理琼州新政,正是皇恩浩荡大展宏图之时,哪用得了艳羡后院的花草石木?待到琼崖大兴、殿前回报君恩之后,再去寄情山水还来得及啊!”
赵有恒和沈廷扬对视一眼后,两人都发出了哈哈大笑,都是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
恭维话说完,赵有恒转入一处林荫小道。突然压低了声音:“沈大人,去岁‘百花居’一案,可有眉目?”
见赵有恒冷不丁问起那桩悬案,沈廷扬捏着胡须的手也是一顿,好半天才缓缓摇头:“实不相瞒,下官遍查卷宗,皆指天干物燥、意外之祸。当晚‘百花居’连同周遭数户皆成焦墟瓦砾,无人幸免。即便有蹊跷之处,也无从查证。”
赵有恒听完,眉头越来越紧,仿佛联想到了某个方向。
“抚台大人过问此事,难道有其他偏处听闻?”沈廷扬也是个明白人,一看赵有恒的表情,马上觉得对方曾经久任琼州知府。肯定对当地一些说不得的事有所知晓。
“数十位朝廷命官蒙难,想来心里不忍罢了……对了,沈大人,赵某离琼多年。如今琼州民业如何?”赵有恒的表情恢复了正常,把话题转向了当地的民生经济。
“呵呵,来琼之前,下官还在忐忑妄测,为何圣上会择琼州一地行农垦与海运新政。到此地不过一年,下官才知抚台大人当年留下个好地啊!”一说起琼州的近况,沈廷扬就眉飞色舞起来,“那南洋稻种果真是珍物,一年两熟,两三年换植豆种一季,加之南洋泥肥(华美化肥)奇效,地无抛荒休耕之虑,一亩田年可收稻米四、五石有余!如今琼地各县徙迁流民屯垦,新种稻田计有七十万亩,税入米粮十五万余石!更有闽粤粮商贩运余粮于东南三省,流转诸货。虽商税简缺,然各课银税亦收万两,堪称巨利。百姓衣食无忧,家家均有囤粮,尚有余力做其它营生。又有地方士绅联建私坊工矿,林林总总,再增税入万余两……”
两人坐到了石桌边,沈廷扬一阵欣喜感慨之后,又仿佛有些难言之隐,好半天才用手点着桌面,渐渐露出难色:“琼州之地,一年钱粮赋税堪比江南大府,颇为可喜,圣上亦对下官有所嘉勉。不过乡绅百姓不喜农作,比之江南更甚……下官也知蔗田、棉田、椰树、胶树(橡胶树)等农产银价更高,可与江南桑麻比肩,然琼州膏腴之地遍种此等田产,又兴私坊,如此滥用农力,终有一日无人务农,与国不利啊……”
“此外,说是朝廷官府徙迁各地流民安顿垦荒,然地方士绅合股结社,争雇民力,又兼并山林、圈买山头、置办私坊矿务,诸州县民力早已占去十之七八,稻田却稀疏可数。美其名曰同心协力、提振民生。流民或入富家为工,或只得另寻偏野荒泽之地开垦。”
“琼州行复荒新政,收聚流户,屯垦多年,若有稻田百万亩,则东南大定。再有南洋行商廉价米粮引入,由海路北输,又岂止百万石之数?然民情汹涌,乡绅百姓不愿换种稻麦,若改弦易辙,下官又恐生民乱。如此种种,实难强行,抚台大人可愿为下官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