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第三十八章 成器(4 / 4)
特别是孝,此为传统家族宗法制度之物,它只是一种私德,这两千年来孝为百行先,培育出无数家族的孝子孝孙,在家族和国家之间,重家而轻国;而战国时代,最要紧是每个国民都成为国家机体的一部分,公德重于私德,政治德行重于任何德行,一切公德中,忠为第一,唯有人人都能忠于国家,才可化个个国民之力而全体化国力。”
杨度所言很合胃口,但显然他没有组织好语言,思路不是很流畅,但杨锐却从其中发现了闪光点,这不就是自己要的吗?是以杨度说完他就问道:“皙子,这忠、……勇、死做和解啊?”
杨锐居然有一个字说漏,杨度也没有补充,而是马上答道:“若要知忠、敬、勇、死,那就要先说义及礼;若要说义及礼,那就要先说荣誉。
世袭下的大夫士有世业和守职观,而有世业和守职,他才能有荣誉观,所以我说义即荣誉。这也是西洋常说的贵族精神,但这在我国称为义。大一统的士大夫们虽然也常常谈及义,但只是在他们的口头而不是精神,失职在他们看来无可厚非。而在大夫士心里,义即是一种极端敏锐、极端强烈的自我尊敬心。把自我看作为一个光荣圣洁之体,它的存在不容任何一点污垢。
这污垢来源有二。来自外的,与来自内的。对来自外的污垢,要决斗以自卫,对来自内的污垢,要自杀以自明。荣誉的后头,必定有一个凛凛风霜死的决心。最能代表这种意味的,就是当时人人必带的佩剑,义在大夫士心里,其实就是剑。
明白了义。那就能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礼。礼在当日,绝不是送往迎来的礼节,礼是大夫士荣誉意识的一种自然表示。他并不是对人的应酬,而是自遵心的流露,宛如西洋骑士的荣誉之规。士大夫虽然也重礼,但他们已经脱离了荣誉意识,变成了交际花样,入世手段,不但有虚伪之嫌。更缺尊严之概。
是以我说,礼只是荣誉的外在表现,而除了礼,更有四点为大夫士行事的中心要素。这便是忠、敬、勇、死。
忠。是一种对上之诚,而对上的关系是大夫士所以立身的最基本关系。荣誉意识最要紧就是在忠字上表现,战国时所有的大夫士都对其主君绝对输诚、忠贞不二。而换到当下。此种忠当为对国之忠,对社稷之忠。
敬。是一种持诚之道。这在当下已经完全沦丧,士大夫对事对人。只惯于排斥笑傲,嫉妒指责。而大夫士之敬,是保留自己人格的同时公允的接受他人人格之尊严。这敬的身后,其实就是荣誉,敬的意思是自敬以及敬人,便如总理不会以度是个下属从而作践或取笑,度也不会因为总理是总理而丧失人格的讨好,如此忠才能持久。
勇,是一种致诚之力,平日充满对上之诚,但事到关头,立刻畏怯规避,此不能谓之忠。贯侧忠,要靠勇。勇是一种现实之力,有勇一切可真实,无勇则一切尽空谈。西洋的贵族传统所以特别注重勇力,缘故就在这里。万恶怯为首,西洋人到现今还作如此观。我们受了儒教之毒,总是把勇字硬认为是次等之德,把孝作为首要之德,其实这是士大夫逃避忠之缘故,这些人一旦临死,他们就会嚷嚷着,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此去放心不下云云,说到底,还是怯弱。
勇自何来?来自死的决心。死可以说是生力之志。能死便能勇,死是一切的试金石。荣誉之所以成为荣誉,全靠它后面有一个死的决心。推而广之,整个大夫士的刚道人格,最后最关键的因素还在死的一个字上。孔夫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反过来说恐怕更合真理;未知死,焉知生?”
杨度的宏论终于是说完了,他的结论是要养成战国大夫士刚道人格,关键在于死,而在杨锐看来,战国大夫士荣誉感的关键怕是在于世袭。即,用自己的血捍卫祖先的荣誉,商业上很多世袭接手祖业的老字号,都是为了不砸祖先的招牌,不为利益所动,一切因循守旧,保持传统。这或许是好,可难道说中国的现在的那些假贵族要变成真贵族搞世袭制吗?
“皙子,你说的都很好。我就问一个,如果不世袭,那些你所谓的大夫士是不是会有荣誉感?”杨锐问道,这是他关心的关键。
“必须世袭,但,可以不世袭职位,只世袭封号。”杨度道,“国家的封号,不管是什么爵位,都是一种荣耀,它在名而不在实。如果父亲为国战死沙场,那能有投敌卖国的儿子吗?我看是不可能有,除非含了冤屈。”
“那如果儿子因为成绩不合格无法考入军校怎么办?”杨锐问道。“难道破格录取,世荫一次?”
“可以念其父之忠,酌情减一些分数,现在学部的中考和高考,不都有对烈属减二十分吗?总理担心如此作为对其他人不公平,但很多事情只要拿到桌面上,就不会有人觉得不公平。”杨度道。“再则,孩子不会只有一个,总会有一个成器的吧。”(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