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之章(1 / 5)
龙烈宅邸里,龙烈已回来了将将一周。在做好了出行准备后,这天龙烈正抱着小鼎苍哄睡,而小果子则围着他父子俩不停地转来转去,亦是极为爱惜这世家渊源的义弟。不一会儿,龙烈对着小果子嘘了一声,那小鼎苍已是睡着了,龙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倒,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乏得直在院子里伸懒腰。这时小果子跟了过来,说道:“龙父,带我一起去西苍见识见识吧,我帮你牵马执凳!”小果儿瞪大了双眼,直瞅着龙烈说道。龙烈甩了甩胳膊,随即抚着小果子头,为难地道:“西苍不是玩耍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穷凶极恶的妖怪,专门挑十来岁的孩子来吃。”。小果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解地说道:“不是有龙父你在吗?怎地龙父也怕妖怪吗?”。龙烈嗞了嗞嘴,尴尬一笑,显然是被这话问住了。他自觉得绕不过这孩子,赶紧抢出门去,说道:“果子,你先把鼎苍弟弟看好,我去趟萃木园,这事回头让你爹跟你说吧。哈哈……”。说罢,兀自笑着出了门去。小果子懵了,气气地朝着龙烈喊道:“哼!这下就不把我当小孩子了吗。”,随即又想起小鼎苍刚刚睡着,赶紧便捂住了嘴……
龙烈还未进得萃木园,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一会是倚鸿的声音,一会是海兰的声音,更多的是满堂的哄笑。龙烈推门而入,这时客堂里,李婆婆、倚鸿、海兰三人正围坐在琼玉身边,那倚鸿正拉着琼玉的手,众人笑容也都还浮在脸上。龙烈瞧着倚鸿,哂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老婆婆带着小姐妹正在议事呢。”。倚鸿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鼎苍睡着了?”。龙烈随手提了把椅子坐下,道:“小儿之事已办妥,来这跟几位女神仙议一议这明日出城之事!”。
琼玉抬眼瞅着龙烈,不大耐烦地道:“这事在华顶宫不是就说好了吗?我跟你一起去西苍,倚鸿留在城里照顾鼎苍。”。龙烈言道:“此番是想李姨和海兰一同前去,海兰是罗衣族人,自是熟悉娘家。李姨……”,话还未说完,便被倚鸿打断。“干嘛让李姨冒这风险,呜呜泱泱带那么多人同去,大师父是让你去修好,又不是让你去征战。”,倚鸿很是不满龙烈的提议。海兰也是说道:“我一同去了,到了我罗衣族之地,倒是可为这次出行添些方便。可为何要李姨同去?”。眼看琼玉也将要发话质问龙烈,此时李婆婆便叹了一口气,两手抹了抹鬓角,说道:“因为啊……西苍上代大首领可先,正是我的兄长……”。陈年往事,一如镜花水月,在李婆婆脑海里此起彼伏……
“可先……大首领……那可是如齐元真人一般的人物啊,哦不,在西苍至今仍有很多人把他比做那天绝真人……”,海兰忍不住说道。琼玉、倚鸿,也是讶异万分,更不知道李婆婆为何要隐瞒那么多年,这时候只觉得李婆婆已不是各自所认识的阿婆了。
李婆婆一改平日说话的温和热心,此时变得有些清冷地说道:“我本名可丽儿,出生在烈日漠的沉沙城。本来以为这辈子是要在西苍度过的,唉……直到遇上了眉儿他爹。”。李婆婆说到这,脸上泛起了笑容,一边回想,一边说着:“那老东西啊,尽用些花言巧语将我骗来这东烈,领我拜了齐元真人为师。兄长知道后大发雷霆,说我败了西苍的脸面,只跟个不入流的卫道士,随后便关了我三天三夜。”,李婆婆顿了顿,想到了伤心处,眼里泛起了点点泪花,停了会道:“想来我也是刚烈,索性就在那不吃不喝哭了三天三夜。后来,兄长也是拿我没辙,也便是由我去了……”。
听到这里。海兰也是奇道:“听老人们常说起过,可先大首领个性如奔雷烈火、行事是从不拖泥带水的,可终究还是有心软之时……”。李婆婆抹着眼泪,续着说道:“也是我命里注定跟这现龙城有缘。龙家二十年前遭逢变故,我们这一家子便来到了这里。本来也过得其乐融融,可我那夫君命不够硬,没多久便被个极为厉害的异术士所害,丢下了我跟眉儿母子二人……”。至此,龙烈深吸了一口气,感概至深地看着李婆婆说道:“李姨,你们一家对我龙家的恩情,龙烈自是终身难报……”。李婆婆听到龙烈此言,收拾起了思绪,正了正脸色便是说道:“傻孩子,卫道士的天命不正是如此吗?我既拜了齐元师父,也当是个卫道士。”。说罢,便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想回娘家看看了,你们不用担心。西苍不是什么虎豹之地,更没人敢动可先的妹妹,你们带上我反倒是安全些……”。
倚鸿还想要说些什么,只看一旁的琼玉摇头示意,便按捺住了。海兰见场面冷清了,朗朗一笑:“哎哟,李姨,这真是……回头多跟我说说可先大首领的事情,我回去也跟族长们好好掰扯掰扯……”。龙烈也跟着说道:“海兰说的甚好。记得苦师父也说过可先大首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烈儿也想多听听。”。李婆婆莞尔一笑,恢复了慈容善貌说道:“好好好,路上给你们好好说说,我这老哥哥,呵呵……”。
……
时间一晃,已是秋分时节。这天清晨格外地清爽,丝丝的凉风吹起毛毛细雨,星星点点地印在展龙塔上。龙烈看着烟雾缭绕的西方,青石湖正在那里若隐若现,像是在召唤着他过来。
“城主,马队已准备妥当,即刻即可出发!”,一守卫报。龙烈看向城门外,只见一行七八十人的队伍已自排好,便回道:“辛苦你了!”。继而先是看向纪言:“兄弟,这里便交给你了。”。纪言眉毛一撇,打了个哈欠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安心去吧。若有变故,互打穿云指为号,我自会料理妥当这城内一切。”。龙烈拍了拍纪言,没再说什么,接着便对熊威道:“过了这千浪河,依是要守“无故不发功”的规矩。此行我做先锋,你好生断后。”。熊威挠了挠耳朵,接着拍着胸脯说道:“烈哥,我知晓了……再若违反,你便绑了我送回来……嘿嘿,这次我不冲在前,不冲在前……”。瞧着熊威那卖乖样,龙烈森了熊威一眼,便转而又跟琼玉和长眉道:“眉哥,琼玉此番需要你们多看护好李姨和海兰,你们便在中间把控全局吧。”。那长眉便速答道:“领城主命!”,而琼玉亦冷而言道:“甚好!”。龙烈交代完,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塔下的队伍和宅邸的方向。随即整整领口,呼令:“走马!”……
现龙城的队伍伴着毛毛细雨朝着西方走着,只过得大约十里地,就已来到了千浪河边。这千浪河浪花卷卷绵而不绝,自古便哺育着两岸的住民,同时它也是历代多少猛士的厮杀场,温顺,而又暴躁。如今在这河上不分族别、国属,人们尽可自由往来。因资源丰富景色秀美,更无税负之压,许多人便来到这周边谋生,捕鱼、采沙、跑船、商贸……在有些河段已是极为繁华,亭台楼舍成片相连,俨然形成了一个个城群……现龙城队伍到达的位置,则正好是祭龙族与苍崖族的分界处,这里因历史上这两部族征战颇多,人们大多不选此地生活,只是两族各布置了些塔楼用以防备彼此。
马队刚抵达河边,几个驻扎的哨勇已在此候了多时。龙烈下马察看,见此段河面宽约二百来米,水深不见底,马队自是无法通行。便即对哨兵们道:“弟兄们辛苦了,今日可有商船往来带我等过河?”。一黑黑瘦瘦的哨兵答道:“我等自前些日子城主吩咐要过河时,便去寻访商船,只是那些船主一听闻是要带马队过河,纷纷表示不便。想来都是怕卷入什么纷争。”。龙烈点了点头,望了眼河对面,只见对岸零零散散地放置了数根防马桩,便即说道:“船家所虑亦是不无道理,这几十年未通关,任谁也不敢相助。”。说罢,便从马上抽出了一把箭,取来一封书信粘贴好后,即打到了对岸。他自加了元力,这箭落地时震震作响,身在此处亦可听闻。随后龙烈对着马队喊道:“大家就地休息,等候对岸回复!”。一行人这才稀稀落落地坐在地上,喝水的喝水、吃食的吃食。
一直待到了天黑,对面亦是无甚响应。熊威跳着脚,似是等不住了,在队伍后面呼喊着:“烈哥,不行让我过去看看,好歹找个活人一探究竟。”。长眉斥道:“你这敦儿,一切听城主定夺!此番蹊跷,勿要扰人心思!”。龙烈思忖一番,便道:“大家不要焦急,就地扎营等他一晚。若是到天亮还无回话,我就过去探探。哦,那肥厮熊威还在啰嗦吗?我这就叫人把他绑回去!”。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随后便围在一起边扎帐篷边有一出没一出地聊着,只那熊威似是生怕不再带他同去了,直挺挺地站在最后守备。龙烈笑了笑,对熊威说道:“你去前面警戒吧,等我忙好再去替你。”,说罢,也自去取了烤架,一同准备起了众人晚膳……
夜里,风更加凉了,众人围着一把篝火,像开故事会般围着李婆婆。“什么!齐元师祖竟曾败于可先之手?李姨,你说得咋不像是真的。”,熊威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双小眼睛,也只像是绿豆涨成了黄豆。李婆婆笑了笑,接着说:“兄长在华顶宫胜了师父后,便即名声大噪,世人都说他是代表西苍踩了东烈一脚。唯有我心里知道,我这老哥哥只是不放心我,来此一试而已。记得临行前,兄长跟我说道:“我堪堪胜了你师父一招,已是疲累至极。然而这上上下下竟无一人再来刁难,任我逍遥离去。这般风清气正的地方,在我大漠怕是难寻,你在这里我也算是放心了。”,言下亦是极为敬佩师父的为人。”。琼玉听到这,略是不服地道:“我华顶宫并不是以功法选首座之位,齐元师祖的名望更不是靠着杀伐得来的。若是……”,琼玉还想说些什么,龙烈却拍了拍她,说道:“玉玉儿,输了就输了呗,你忘了华顶宫的功法并不是用来逞勇斗狠的。”。琼玉听言,也便噤声,白着眼盯了龙烈很久。李婆婆倒不在意,续说着:“兄长回大漠后,我自在华顶宫安了下来,师父们和同门们倒也关怀备至,可算是我这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了。”。龙烈接到:“李姨,那后来可先大首领可曾再来过华顶宫?”。李婆婆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只听说兄长回去后,上门挑战者不断。再后来到了功法造极的时候,便召了苍崖大会,得了大首领的名号。”。“苍崖大会?”,熊威望了望河对岸,似是充满好奇。
海兰见状便说道:“咱们西苍啊,历代大首领有三分之二都是苍崖族出身,时间久了,这大首领的选举就设在了苍崖西部的起首荒原,传来传去,大家也就说是苍崖大会了。”。李婆婆频频点头,接着便说道:“依照祖先传下来的规矩,若大首领逝世,西苍任何成年男子都可召唤起首大会,只要满了七族之数,便可推举新任大首领。”,顿了一顿,续说:“说是推举,其实啊,就是去挑个武力功法第一的人物。这每代自会有个排第一的人物,可难就难在这第一必须是压倒性的。比试时,由召唤者以一对三,此为一场。而只有连胜了三场,才会当大首领之名!胜了,在这西苍当然是可号令诸部,受万众膜拜。但若是任何一场败了,当场便必会被击杀,任何人不得手下留情。”。龙烈思忖了一番,便即说道:“这可先大首领当真是所向披靡!想我东烈若是照此也选个大首领出来,恐怕这百年之世确实只有天绝真人可以称得。”。
李婆婆说到这,已是很思念兄长,低着头似是不想旁人看见她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们大漠是个穷苦之地,若不是极其尚武,恐怕早已被那都昌或是辉芒吞了去。唉……想我那老哥哥一生征战无数,最后也难免遭人所害……”。听到这,海兰拉起李婆婆的手,安慰道:“李姨,人都有命数。想那可先大首领一生是何等的壮阔,我倒希望咱家小果子能做个像他一样的人呢。也不求功法无敌,只要能有您兄长一半的大气魄,也算是我跟他爹没白教导了!”。李婆婆抬起头,望着千浪河,听着水浪声一拍接着一拍地响起,然后看了看众人,安然道:“你们还是孩子,这一生或长或短,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着。我兄长究其一生,终是在西苍扬名立万,此生亦算圆满。可是,那地位也是踩着多少尸骨得来的。人们往往只喜欢盯着最高峰去看,却习惯地忽略了山脚下的一花一木。那些花木,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也都跟你我一样,有着自己不同的故事……”。
众人听了,只是思索了一番,看李婆婆也困了,便没再聊了下去。水浪声,风吹声,虫鸣声,兽吼声,连同此起彼伏的鼾声,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交融到天亮。
五更时分,天空似亮非亮。众人还在睡着,龙烈已早早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转眼便看见了琼玉正一个人站在千浪河边。风吹起她的衣角,带着那朦胧的身段似是在微微舞动,龙烈暗自心想:“玉玉儿美得让人心醉,却也一直是这般心事重重,教人只可远望……”。他清了清嗓子,嘴里哼起了“苍宙我是大英雄”,摇摇晃晃地朝着琼玉走去。琼玉也早听见了动静,侧脸“哼”了一声,不想理会。龙烈走到她身边,堆起嬉笑,低声道:“女神仙,起的这么早?”。琼玉没好气地回他:“自是比你这嬉皮子要早。”。“嘿嘿,人不嬉皮笑脸,难道满脸愁容要活得快乐些吗?”,龙烈笑着说道。琼玉转头看了龙烈一眼,随即又看向河面,自说着:“人活着就一定要快乐吗?”。龙烈知道琼玉的性子,再说下去只怕会发火,便不再言语,自走到河边抄水洗了把脸,喃喃自语着:“这马队过河,看来还是得靠玉玉儿的本事啊。”。琼玉正色言道:“只怕我功法有所不济,待会一试才知。”。说罢,便已坐下运元调息。龙烈见状,自去喊了众人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