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篱把酒（1 / 1）

是日休沐，苏施羽为了躲清闲，早早的就到了苏阁老院里。苏施羽去的时候，老头正蹲在院里刨酒，一众仆从无奈的立在一边等着主子兴罢撒手。看到快步来的六小姐，仿佛看到救星，跟主子做了礼，马上一哄而散。

苏施羽看着地头蹲着的古怪小老头子，童颜鹤发，刨酒刨得兴致盎然，忆起往些年自己跟着祖父酿酒埋酒，只觉得一股暖意涌入心头，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和祖父一起喝酒谈棋了。苏老抬头看见自己的傻孙女呆呆的立在那里，于是唤了苏施羽过去一起刨酒。

土被一层层掀开，陶坛现在眼前，正是上个秋时，二人一起埋下的青梅酒。此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正是开坛畅饮的好时候。苏老立马启了坛，抱着酒进了内院，仿佛晚一步，苏施羽这个小馋虫就要跟他争酒似地。苏施羽跟着苏老跨进，内院柏松青挺，合欢掩映，繁花开地绚烂。抬头看天井时，云扬风清，午后的阳光散射曲水，几片残叶轻浮其上，好一番情趣。

二人坐于院内廊坊，棋局陈于石桌之上，黑白交织，快速落子，看似平静的棋局，实则风起云涌，暗波诡动。苏施羽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苏阁老，今日的棋局爷爷丝毫未留情面，落子杀伐果断，且透着一股狠厉，苏施羽很快就败下阵来，认了输，求着苏阁老细谈棋局。

苏阁老却兴致盎然的谈起了其他事。:“小羽可记得几岁随我读书论道?”苏施羽微微颔首泯了一口青梅酒，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答道:“小羽记得是六岁”苏老接着说:“那还记得我当年同你父亲说了什么吗？”小羽记得:“祖父您说小羽非池中之鱼，做不来内阁女儿家恪守闺仪，弹琴绣花的劳什子事情。所以要接小羽来身边教导，让小羽广天下之闻，博古今之论，识鬼面人心，他日才可在乱世护己安稳，庇佑苏家。”

苏阁老长叹一口气，表情不再似之前那样轻松，而是严肃的款款道来:你叔父英勇而无智识，你父亲虽然聪颖，但过于为人过于古板恪礼，且胸无大志。你们小辈之中，你大哥性子随了你叔父，不堪重任，你哥哥年少气盛，冲动鲁莽，你姐姐养在你伯母身边，养的太干净了，太过仁义心慈，只知府内闺阁妇人之事。

也怪这些年我们苏府，一向和谐，没什么肮脏的事情。且我立命朝廷，有人惹事陷害也不敢犯上我们苏府。于是你们便安于现在的一片平和和谐的局面里，早已失去了危局意识。近日朝局诡变，虽不知以后局面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但我总有不详的预感，担心我百年之后苏家的安危。所以小羽今日我把苏家另一半家主玉佩交予你，在这苏家除了我，便是你，以后苏家何去何从，就在你一念之间。”

自南岐建国以来，苏家的家主佩代代相传，见家主佩则如见苏家家主，可号令和调动苏家的一切资源。家主佩之所以一分为二，是因为当年苏家先祖苏明皓的缘故。

苏明皓当初绝了开国皇帝老儿萧临为他封赏的高官厚禄，一驴车，一蓑衣，连夜带着家眷回了沧州的祖宅说是要终生授业，不染庙堂。并在临走时当着传旨公公的面，摔了当年安临赠他，以示情谊和承诺的环佩。

后来苏明皓过身之后，苏家的盛名早已在清岭消于弥尔，安心守着苏明浩苏家不入仕的警训。唯一可以窥见苏家昔日光辉的环佩，因着开国皇帝的封赐，苏家不敢懈怠，就一直供奉着，后来发展成了象征着苏家家主之势的印信之物。

苏施羽听完苏阁老的一席话，恍若隔世，许多细碎美好的画面，刹那间被抹煞干净。离开苏阁老处时，苏施羽又细细的参看了一遍棋局，忽的像是悟透其间一二。

自己好看但脆弱的棋局，正像如今的苏家，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漏洞百出。未来如迷雾一样，而祖父狠厉的棋风，又是哪股推手，未来又将，将自己，将苏家推去哪个修罗场呢?

看见府里熟悉的小桥楼阁，井然有致的一切。她真的好希望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醒来的时候，还是如往日一样。可以和哥哥姐姐们肆意的玩闹，闯了祸总有长辈宽宥，哥哥姐姐体含。可以当街策马，品茗赏花，但似乎一切大厦将倾，暴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