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月照江流衷肠未吐 思随舟去心意弥坚(1 / 3)
夜雨初收,秋风微止。码头悬挂的灯笼在夜色中化作微微摆动的点点红星。河面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河水水位尚未涨起,只有几条吃水浅的小船系在码头的木桩上飘荡,船头的旗帜在江风中翻卷。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码头,不如用渡口来形容更为贴切。因为它规模不大,只沿着江边开辟了一块空地,空地上修几座房屋,房屋上立着一块“码头”的牌子,再有七八排木板垂直伸到河面上。伦惇县境内的这条河不深,非汛期不能行驶货船,随着铁路的发展,这条运力本就有限的河流完全失去了商业价值,水上人家早就离开了这里,到县城里做工或者进入工厂。如今只剩下四五条小船尚在坚守,大部分都是渔船,只有一条老艄公的船充任摆渡。沿着河顺流而下,可以汇入长江水系。在那里登陆,坐铁轮马车逆流而上,三四天可以到达武昌。
一点幽幽的火光从远处缓缓飘来,那是一辆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旧的普通马车。马车在泡水后泥泞的道路上慢悠悠跋涉,车轮一摇一摆,车身也一摇一摆,发出木板变形的嘎吱声。
马车开到“码头”的空地上缓缓停下。那些官府修建的码头房屋倒没有荒废,修修补补作了民房,渔民们和老艄公就住在这里。按理说官府的房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财产,但这个码头和几户居民实在是贫穷得没有油水可捞,而过境县城的铁道又像一根流淌着财富的动脉,久而久之,码头也就彻底荒废了。空地周围搭着篱笆和竹竿架子,天晴时分渔民就在这里晒网。此时靠岸的渔船上,渔夫正在把船里的水舀出去。
唐玉生钻出马车,轻轻跳到地上。雨后江边的空气带着一丝清冷的甜意,他打了个冷战,把斗篷解下来递给姚芷萱。姚芷萱用下巴指了指怀里的包裹。唐玉生没办法,又亲手给她披上。姚芷萱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傅毕诚也从驾马的位置上跳下来,把灯笼里的烛火挑亮。他对唐玉生拱拱手:“贤弟,要说的,要嘱咐的,都已经说过了,无需多言。”
“我都记住了,傅先生。”唐玉生也微微躬身。
“地面泥泞难行,我就懒得送你上船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傅毕诚对姚芷萱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唐玉生:“这里很安全,不着急。”
河岸上长满了一人高的芦苇,芦苇之间分开一条道路连接空地和登船的口岸。唐玉生提着一把新买的宝刀,宝刀的重量他还不很适应,单手挥舞恐怕有些迟钝。姚芷萱裹着他的斗篷跟在后面,紧紧抱着怀里唐玉生的一包衣服。两个人都走得很慢,也许是路边没有灯火,且道路湿滑泥泞。后半夜江风料峭侵骨,吹拂得芦苇丛如两道起舞的黑墙。唐玉生忽然有一种感觉,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但尽头很快就到了。他们踏上吱吱作响的木板,往停泊在尽头的小船走去。
“几件衣服而已,非要来送我。”唐玉生嘟囔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姚芷萱,她微低着头,江风吹起她的鬓发,她的白裙和黑斗篷在风中飘动,像一面两色拼接的旗帜。
唐玉生见她不说话,又道:“傅先生会安排我们在荆州会合的,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这闷声闷气的搞得多不吉利,给爷笑!”
“你的手如何了。”姚芷萱淡淡问道。
“那当然是,功力大增,力能扛鼎啦!”唐玉生挥舞左臂,其实还是不很方便。要运用自如,少说还得大半个月。
“包袱里有傅先生给你备的药,两天换一次,用烧开过的凉水洗净,擦干,再敷上药膏,绑住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