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巢湖歼敌(2 / 4)
刘秋在这昏沉的天气中待了已有半日,不觉有些瞌睡,幸好船上仍旧燃着一盆艾蒿,不然他真要在滴答的雨声和船板的咯吱声中睡着了。
突然,窗外射来几阵弩箭,有几支直接射进船舱钉在甲板上,紧跟着传来一阵阵浪花的声音,然后是细微的踏上船舷的脚步声,虽然对方已经尽力压低声响,但出水的声音和脚步蹬在木板上的声音仍旧很明显。刘秋的精神为之一振,知道他要等的时刻终于来了,大着胆子向窗外望去,只见几百步外赫然出现一艘单层画舫,舫上没有点灯,在阴雨中总给人一点阴郁的感觉。刘秋心想难不成平叔又亲自出来督阵,于是对陆玄冲着窗外使了个眼色,陆玄似乎也发现了那艘画舫,不过只是示意刘秋管好船里的劫匪,刘秋也无他法,于是悄悄地端起弩瞄向楼梯出口的方向。
船虽然速度放慢了很多,但依旧在水面上缓缓前行,底层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昏暗的舱内只有门口透进来一些光亮,除了盗匪们刀剑砍在厚重木板上的声音和脚步声外船上一片死寂,仿佛他们登上的是一座移动的鬼船。刀劈和脚踹声不断从底层传来,过了一小会脚步声又从楼梯处传来,显然这帮人对底层厚重的舱板无计可施后又向上摸了过来。
二层并不比底层好多少,依旧不见半点人影,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上下楼梯处射进来一些光亮。大概是发现了厚木板上的开孔,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跟着又有刀剑向孔内插入的声音,不过没一会时候就又听见爬楼梯的声音。
陆玄知道时机已到,在三层打了个口哨,顷刻之间底层和二层传来箭矢和长矛穿入身体后沉闷的声音和一阵阵惨叫声。残存的劫匪见一楼和二楼都有埋伏,便顺着楼梯奔上顶楼。三层的窗都开着,要比下面光亮许多,虽然说不上刺眼,但那匪徒还是用手稍稍遮挡了一下眼睛。就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刘秋射出的弩箭已将一人钉死在楼梯口。但紧跟着又一个劫匪也冲上三层,刘秋眼看再上弩箭已来不及,只好扔掉弩弓抽出腰间的“青冥”准备迎上去。就在这时,只见空中一个黑影窜出,那人随后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刘秋冲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手戟插在那人身上,回身看去,陆玄手里正握着另一只手戟冲着他笑。
上次津湖的那次打击后,这伙水盗只剩下三十几人,这次虽然派出二十人多去劫这艘大船,但眨眼间就被全歼。
几乎与此同时,水面上的画舫忽然间轻轻摇晃了几下,然后竟然开始下沉。舫上开始传来女人的惊呼声,没多久就钻出几人准备弃船跳水。正在此时,船两侧水中浮出数人,手持短弓向船上射来,船舷上的人还来不及跳下就纷纷中箭落水。这时,船艏已经没入水中,很快整个画舫都沉到水下,只零散地冒出几串气泡。原来,这次从芜湖出发,孙筠主要的任务就是盯住画舫并寻机除去平叔,两三天前她就已带人盯上这艘画舫,这次看到他又把画舫停在后面坐镇指挥,为了防止他又像上次发觉苗头不对就逃之夭夭,于是就在劫匪全部登上大船后在画舫那里行动起来。孙筠自己先带两个水性好的伙计在水下凿破船底让平叔无法再像上次那样划船逃跑,又命几个弓箭好的弟兄埋伏在两侧水中,只待船里的人发现船沉跳水便将他们射杀。弓虽没有弩那样远的射程,但优势在于重复上箭速度快,而且两侧不到十步的距离也让准头大增令人无法逃脱。
陆玄在船上望见画舫沉入水中,知道孙筠已经得手,于是命船开向邬寨。商船上的水手已将各层的尸体扔入水中,又打些水上来反复冲去血迹,不过舱内还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陆玄又把全部水手都叫上顶层,几人一组操控一把床弩瞄向岸上的水寨。
透过窗外的雨幕隐约可见五六百步外的水寨,陆玄见船靠得足够近,就命所有的弩箭一并射出。一支支粗长的弩箭有如短矛一样向寨墙射去,可是由于超过射程,射出的箭要么没射到寨墙,要么就只是打在墙面便落在地上,只有一两只箭勉强扎在上面,没多久又掉了下去。可是陆玄依旧命令水手们继续上箭向水寨射去。
营寨中的盗匪显然被这些弩箭吸引了注意力,看着寨墙外不断掉落的弩箭,发出阵阵的嘲弄声和口哨声。可是没过多久,水寨上的叫骂声和口哨声又渐渐消失。陆玄抬手让船上停了弩箭,大家都屏住呼吸听着窗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只听邬寨那边传来响箭尖锐的声音,陆玄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原来八哥带着十几个兄弟早就埋伏在寨后的山腰处,床弩上射出的弩箭虽然不足以对营寨造成伤害,但这么大的阵仗不只吸引寨中盗匪的注意,也是让八哥从背后偷袭的信号。之前平叔已命大半水盗劫船,自己又带着几个得力的手下在画舫上压阵,寨中只留了几个人在后面把守。几个蟊贼正冲着船一阵奚落,没想到八哥等人已悄悄从后山摸了过去,没几下就已有人作了刀下鬼,最后仅剩的两人一看大事不妙,忙扔了手里的兵刃跪地求饶。
陆玄和刘秋等人下船登岸,孙筠几个人已从水中拖上来几具尸体,八哥带着两个投降的盗贼过来辨认,果然其中一个中年人就是大家传闻已久的平叔,刘秋探过头去,在蒙蒙细雨中隐约看着那平叔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走近几步蹲下身去仔细瞧着,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那人正是石崇手下当年搞大了阿花肚子的那个李平。刘秋把平叔的身份和周围几人讲了,大家不由一阵感慨,也更确认了石崇果然是把当年身边的亲信都用上来充当劫匪。八哥于是把两个活口都杀了,又让手下把几具尸体都丢进水里,便带几个人返回寨里搬出几箱财宝,想来若不是以前劫的便是石崇给的。陆玄轻拍了两下刘秋的肩膀,宽慰他说若不杀了两人,下回从石崇那里回来又会在这里打家劫舍。
大家于是重新登船原路返回芜湖,两天后另一艘货船也返回汇合,几天前第一艘船一路驶入巢湖后沿着东岸南行,终于在山脚下的湖滨找到那几艘帆船,几个伙计就在船底凿出几个大洞后才返回中江。
从中江返回吴郡,陆玄怕会稽一直无人打理,就带着八哥马不停蹄地返回海上,孙筠和刘秋则接替贺循守在顾家好让他返回山阴。在水上漂浮了小半年,除了要为剿灭水盗操心劳力,连绵的淫雨和潮湿、蚊虫也已将他们折磨得疲惫不堪,两人实在不想再动,便决定在顾府安心地休息段日子,只差人北去给刘瑾和顾荣报信,告知石崇的水盗已被全部剿灭。刘秋另又修书一封给父亲,让他代为转交王敦,书信内容无非托辞自己这一年多来因京中多变故,所以隐居家中不出,至于后面便编造说是想念师父,南下回了龙虎山拜见恩师云云,后面还盼望与王敦在京中见面。
这些日子来,刘秋一直惦记着陆玄在芜湖时曾提过可能在王戎手上的名剑“章武”,想着怎么能把剑取回来,可是他也自知此举无异于虎口拔牙,想了数日仍旧毫无头绪。
这天早起,才吃过早饭孙筠穿着上次穿过的那套蓝染的衣服盛装前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碗,刘秋还没反应过来,这假小子便蘸了点水点在他的额上。这边还在莫名其妙,孙筠却说道:“今天都八月十四了怎么还闷在这里胡想,还不去把这套衣服换上。”
刘秋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扔过来的正是自己那套蓝染的大袖衫,这才想起今天是八月十四。虽不算什么大的节庆,但给小孩子们在额头蘸上朱砂水“天灸”总是免不了的,不由得笑道:“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孙筠轻轻地跺了下脚,“小是不小了,我们俩一个二十刚过,一个年近三十,虽已订婚但却还算不得成家,也就算不得成人,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所以我还只能梳着没过门姑娘才用的双丫鬟,看着像是别人家的奴婢。”
巢湖剿灭水盗到现在只有一个月,孙筠的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无法像上次那样梳起发髻。刘秋抬头看着她额上的红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现在这么短的头发如何梳得起鬟髻,再说哪家的奴婢才戴得起琉璃簪花和黄玉佩,你这样倒好,顶着个红点,我们都成垂髫小童了。”
孙筠气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摔,红色的朱砂水瞬间溅在桌子上,“我到石崇家作奴婢可还好,到时不只有双鱼玉佩还有珊瑚簪花可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