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古代海战(1 / 4)
一个月后,八哥亲自从淮阴传来消息,水军的码头这半年来确实不知从哪里调来两艘三层楼船,据当地渔民讲,偶尔还会出海一段时间,但多数都是停靠在码头上。
陆玄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带上刘秋和孙筠沿沪渎出海,出海后又换上海面上等待已久的战船,这次除了四艘楼船,还带出数条走舸和艨艟。虽然海上交战不易被沿途的官府发现,但毕竟海上风浪远比江河上要大得多,四、五层的楼船过于高大,在大风浪中的颠簸下行驶不稳甚至会倾覆,故而楼船只选了小一些的三层船,为增加速度,这些楼船上面都置四帆,虽然只多一面帆,但同样风力下船速会快上一些。
在海上北行一月,眼看夏季已过,暑热稍稍退去些,海上的风也开始弱下来,船速自然跟着慢下来许多。向着海岸遥遥望去,隐约可见海边被围出的海水上一片片白色小山。孙筠告诉刘秋,盐渎到了。刘秋向远处望了望阳光映射下有些发亮的盐田,不时有些鹭鸟在附近的海滩上飞舞。忽然间,一只大得多的鸟儿从其中飞来,绕着船飞了两圈,孙刘两人这才发现是师父送的那只白鹤,这才冲着它喊了起来,那鹤大概也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声,跟着啼了两声,然后竟然又向远处飞去。
盐渎本属徐州广陵,自秦起就已大规模围海煮盐,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因其只有制盐一业,许久以来历代朝廷常只设盐官而无县官。通过围拦海水,让太阳自然蒸发其中的水分制成卤水,而后再行蒸发继续析出的的白色结晶就是海盐。虽然看似普通,但食盐承载的盐税和盐政长久以来都是历代朝廷税赋的主要来源,因而盐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初秋的海面几乎没有什么风,刺眼的阳光能把人烤化,残留的暑气把人闷的难受。两艘双层的商船即使张满帆也只能慢吞吞地贴着海边的盐田向北行驶,每天航行还不到十里。数里外的海面上隐隐的有几个黑点远远地随行,轻易难以注意到那是几条战船。这样过了五六天,海上仍旧平静如初,陆玄知道要给海盗们留出足够的时间报信,剩下的只需要耐心。
到第八天,一直在船上瞭望的水手向陆玄传来消息,北面驶来两艘大船,看上去像是几层的楼船。陆玄立刻让船上发出旗语,通知随行各船准备,并悄悄向岸边驶来,而商船则按事先约好的一边缓缓北行,一边向海中靠去。
过了一个时辰那两艘官船才追上商船,上面还假模假样的喊话要他们停船检查,而两艘货船则装聋作哑继续向海中驶去。眼看着双方距离已不足千步,忽然一支支弩箭从官船上射出,显然这伙海盗已经决定不再用官军作为掩护,撕破脸皮直接开抢。由于陆玄早先得到消息,知道他们会用床弩直接攻击,故而出发前命船坞特意在船外紧急敷设一层铁皮,虽然仍无法完全阻挡矛枪一样的弩箭,但好歹能让货船多坚持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陆玄早已让几艘战船降下船帆,动员全部桨手划动大船绕到官船侧后挡住其去路并迅速靠近准备接战。
这时商船的船舷已在几轮弩箭攻击下有些破碎,船体微微倾斜,船员们知道已难再待在船上,于是放下船碇后纷纷跳水逃生。官船见船员弃船,随即停止射击向货船靠过来,毕竟他们要的是抢劫而不是沉船。虽然此时陆玄的战船已在官船背后越靠越近,但并未引起警觉,能在海上公然攻击晋朝水军任谁都难以相信。
这时官船已并上货船,一只只带着钩刺的钩枪从上面伸出来,将两船牢固的并在一起,随后跳下几个船员查看货船。也就在此时陆玄的船队前锋已抵进到两三千步的距离,官船上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那是一队战船。晋朝水军自灭吴后已有十余年没在水面上遇到任何敌人,再加上自皇帝以下都纵情享乐导致军备废弛,这两艘充作海盗的官船就更加懈怠,到这时方才如梦初醒,船上不断传来号角声和锣鼓声,隐约间甚至还能听到奔跑呼号的声音。可是此时官船归路已被堵上,向南百余里都没有进入河道的水路,此时海上又没有风,要想船速够快只能靠桨手划,可是他们本来只是打劫商船并不需要带上太多的桨手,更要命的是船上的床弩由于过于庞大只能朝船的一侧设置,朝一个方向攻击,刚才为进攻商船弩箭攻击的方向此刻正背对着陆玄的船队。
那两艘官船向南缓慢划行百余步后才想起来要调头迎敌,然而大船最难的就是调转船头。官船只好向大海深处边行驶边转向,这时陆玄船队先锋的楼船距离已近千步,随着官船不断调头,陆玄的四艘楼船两艘向海岸摆去,直接用攻击一侧的船舷在侧后指向两船的船尾,另两艘楼船则预先在海中调头,用船头迎着官船船头南下而来。
两艘向着官船正面迎来的战船甫一进入射程,两边的弩箭就像雨点般对射起来,但尾随在官船后面的那两艘战船确没有马上射击,而是迅速拆除顶层床弩一侧的船舱侧壁和仓顶,同时迅速从后侧接近敌船,眼看着距离末船后面不足千步时,忽然其上射出一支支火箭,原来这是两艘经过改进的火舫,顶层的船舱经过专门的改装,能够迅速拆卸出大量空间让火弩难以燃到自身。
涂着油的火箭很快在两艘官船上燃起熊熊大火,号角声在上面再次响起,射出的弩箭也开始稀少起来。就在此时,正面的两艘楼船后面挂着得艨艟突然冲出,上面蒙着的灰褐色牛皮在海面上煞是显眼,由于小船的速度过快,等到官船发现时已超出上面床弩俯射的角度,只有一些臂张弩向小船射来,但都只射在牛皮上无法造成实质性影响。眼看着艨艟已经靠上官船,忽然上面的人都跳入海中,很快小船上冒出一团团火舌,从官船的船舷下方烧起来,原来艨艟之上都装满松脂火油等易燃物,一经点燃,火势就很难熄灭。此时两艘官船的船头和船尾几乎都已被点燃,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船员们都陷入烟与火之中,开始有人投入海中逃生。陆玄这边又派出几艘走舸,迅速接近两艘火船,舸上桨手非常多,故而很快就靠到附近。舸上的弓箭手随后不断向楼船上射箭,结束那些还挣扎在火海中的水军的性命,又不断在船周围寻找投水的船员,只要发现就顺手补上几箭以免留下活口。不管怎样,一旦有消息走漏,被官府知道两艘官船被几艘战船击败都很难不被朝廷怀疑到故吴的这支水军身上。
战至下午,两艘官船都几乎被烧光沉入海底,黄浊的海面上除了一些烧焦的浮尸和木板什么都没留下。陆玄这边只损失了那四艘艨艟以及在对射时被射来的弩箭伤了几名弩手,至于那两艘用作诱饵的商船虽然还浮在海面上,但只能用其他船只拖回南方以免暴露行踪。不管怎么说,陆玄这边这次几乎可以算全胜,于是便命令乌头率领几艘战船迅速远离海岸,避免给官府留下任何痕迹,自己则和孙筠、刘秋、八哥带着几个精干的伙计准备换上一艘原本用来放风的单层沙船。正在此时,此前一直爬在楼船桅杆顶的瞭望哨来报说,刚才两边交战时一直有艘单层沙船船在近十里之外,当时本以为是附近的渔船,可是那船一直在远处不动,直到最后海战结束才忽然升起四面船帆向北疾驰而去,不知去了何处。陆玄叫了声不好,寻常单层船哪有配四帆的道理,只有水军用船才需要这样的速度,而那船显然是用来侦查所用,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高航速既便于快速通风报信,也便于迅速脱离战场,而观察时降下船帆就是让人离得远时不易注意到帆数。旁边的孙筠也想起以前在津湖中那个平叔也曾有远处观战压阵的习惯,这回怕不真又是石崇的手下在远处观看。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陆玄也只好轻轻责备那个哨兵,和大家换乘沙船向岸边驶来。
由于汉末曹操曾强迁盐渎人口北上魏地,这里又处于三国时代魏吴和后来晋吴之间,故当地居民大多逃离,使盐渎一度成为南北政权交界处附近的废地。虽然晋灭吴十余年来盐渎作为产盐地受朝廷重视开始有人口回迁,但这里仍人口稀少,仅仅几十户人口从事海盐相关的行业。
城内街道上一派萧索景色,除了偶尔几个孩童窜出,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几人出了城南,行出几百步外便现出一片宅院,宅前一片田地已大多荒芜,可见少有人在上耕作。孙筠疾走几步来到田边一口低矮的古井旁,在上仔细抚摸。地虽荒废许久,但井绳上有新的磨痕,明显还有人使用,井中打了桶水上来,果然甘甜无比。见刘秋过来,孙筠拉着他一同跪在井旁,原来这口井就是当年孙坚任盐渎丞时其父孙锺打的用来浇瓜种菜之井,刘秋顺着井沿果然找到“瓜井”二字,于是也随着孙筠在井旁拜了再拜。
绕到正门,门外临街一处已被改成门面,上面挂着一幅招牌,上书一个“店”字,显然孙坚当年的旧宅已被改成一处旅店。几人正想着天色已晚还没找到住处,正好故地重游在此借宿。于是推门进来,一个麻脸的伙计正在柜台打着瞌睡,想来盐渎如此冷清必是平日没什么客人。八哥上前叫醒伙计,果然几处房间全都空着,于是要了几间相邻的上房,又让伙计马上吩咐下去做些酒菜,一帮人在海上漂了一月又打了一天的仗,正想着终于可以来到平地上吃顿像样的缓解下疲劳,如果能再洗个澡,这初秋的晚上几乎就完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