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祖逖北伐(3 / 4)
说罢一挥手堡门大开,里面冲出几百士卒向岸边杀来。两条驳船也随即靠岸,以长枪盾牌和弓箭相抗衡。那头目见对面只有两条驳船不足百人便大笑着领着堡里剩下的人从里面出门杀向岸边。
岸边的厮杀甚是激烈,堡中几百人虽有人数优势但岸边能接触到船的人有限,又被船上长枪长刀阻挡难以施展,一些人甚至不得不跳下河从水中游向船来。那头目正望着河中的船洋洋得意,不想身后突然两声呐喊,坞堡两侧突然杀出两队兵来,不朝自己杀来只去抢堡门,待他反应过来时堡门早已被夺。这头目再仔细一看,身后抄了后路的兵卒足有近千人,夺下堡门后很快将自己和手下围堵在岸边。水上很快又驶来两艘战船,船首老者对岸上疾呼道:“尔等若还自认是大晋子民,就马上放下兵器受降,先前发生的事情本将军一概既往不咎。”
那头目和手下的几百人马上把手中兵器扔在地上。船上老者又道:“本将军便是受琅琊王之命前来收复失地的豫州刺史祖逖,堡主董瞻可在此处?”
那头目忙跪在地上大声道:“小人便是董瞻,之前被琅琊王任命为相县县令,愿奉将军左右以供驱驰。不过如今堡内已断粮半月,全靠树叶和鱼汤维持,将军可否拨些粮食救急?”
祖逖走下船将董瞻扶起,命人将他的手下全部缴械押入堡中,又留李老八等人在船上看着水上的动静,这才跟着众人进入坞堡。刚一入堡门,迎面刘秋就押着一众妇孺前来。原来祖逖预料到坞堡一旦大门被夺就会有人从后门出逃,于是让刘秋带了两百人在西去的路上设伏,将那些西逃的人全部捉了回来。然后又让兵卒从船上卸下带来的粮食给堡中的饥民,坞堡这才算安定下来。祖逖又把堡中兵卒不分种族分散到自己的队伍里严加训练,很快使自己的军队又增加了几百人。董瞻见祖逖治军严谨且优抚百姓,于是心生好感便献策说,眼下豫州兵匪横行到处都是无家的流民,可派侦骑向西向北去探查,定能找到不少饥民,只要粮食充足就能解救这些难民还能从中招募兵士,可谓一举两得。祖逖于是让刘秋和李老八带了些侦骑和小船分别沿水路和陆路四处去搜索流民,又派人到淮阴和寿春去催征军粮。
依照董瞻的法子果然半月左右就收了数百饥民,这些人除了留下征召入伍的,大多被安排到后方去屯垦。刘秋于是又向西深入数十里继续搜索流民,直到一天下午派出去的一名侦骑慌慌张张前来报称发现了上百流民,可是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只说去看了便知。刘秋只好和李老八带上百余步卒前去探看,一行人走出去十多里路,到时天色已近黄昏,树林中不时传来老鸦呱呱的叫声,甚是阴森,那探子指着林中不远处晃动的人头压低声音说那就是了。刘秋起初还没看出什么,只模糊地看出好像他们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同来的李老八指了指身边的树木,大家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林子全都没有树叶,和刚到董瞻坞堡时的景象一般无二。而那群人所在的林子都是白花花的树干,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树皮很多都被剥去。刘秋一时疑惑,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聚拢在一起做什么,只是隐约可以看到人群中的火光。不料此时李老八忽然起身大喝一声“住手”,又让所有士兵都冲过去。这一阵动静让林子里顿时飞起大群的乌鸦,那些人一看见冲来的士兵,都齐刷刷地跪地求饶,有几个踉跄地想要跑掉,很快也都被追了回来。
刘秋借着林中还有的一些微光发现都是些瘦骨嶙峋的饥民,再向人群后面看去,这才发现树上还绑着两个年青女子,忙让手下士兵把她们放下。那两个女子脸色早已惨白,被放下时还浑身发抖,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李老八走了过去,几脚将火堆踹灭,又让手下的士兵们把身上带着的吃的都拿出来给这些饥民。这些人大概是饿得实在不行,连还是生的粮米都狼吞虎咽地咽下。有两三个人接米时手中掉落了刀子和匕首,慌忙一边把米往嘴里塞一边不住地磕头求饶。李老八铁青着脸让手下把这帮人身上的兵铁全部搜走,才让人押着一起回去坞堡。
回到董瞻的坞堡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堡中刚好打了些鱼,刘秋便命人快去煮熟了给这些饥民。可是这些人却奇怪得很,好容易见了肉食却几乎全都把先前在林子里咽下去的生米都吐了出来,哪怕最后实在没什么好吐的很多人也在不停的干呕,几个老妪还在一旁不住地哭泣。祖逖和刘秋都大感疑惑,还是李老八告诉他们道:“两位大人莫怪,这些人不配吃肉。”
正说着,饥民中走出一光头的胡僧对几人行了个礼说道:“几位大人,这些饥民和贫僧逃难时为了活命曾皈依我佛,许诺今后再不杀生也不食荤腥。如今他们饥饿难耐,不知可否下些米粥给我们充饥,肉食虽好但却不是皈依佛祖的人所能吃的。”
刘秋终于还是明白了几分,让厨子重新去拿些米和树叶多煮些粥来,这些人这才争抢着把粥全喝了个精光。
刘秋随后又让人出去百里以外去搜寻,找到的流民逐渐累积到七八百人,别说董瞻的坞堡,就是后方淮阴的粮食亦容纳不下这许多人口。祖逖心中忧愁,刘秋于是劝道:“先前我们手中无人,现在积累的人丁眼看着就要奔四千去了将军怎么反倒忧虑起来?”
祖逖于是答道:“王爷只给了我们千把人的粮草,如今虽然我们在淮阴垦殖又四处搜罗食物,但想要供给三四千人仍旧力有不逮。现在将要入春,军中余粮日渐减少,再过一月不知该如何应对。”
刘秋想到临祖逖的部曲多从京口带出,突然有了主意,“将军,如今流民纷纷南下,王爷在长江沿岸多置侨郡安置。京口在南北水路交汇之处,既是将军起家之地也是南迁侨民汇聚之所,不如暂且将我们手边的流民送一部分到那安置,将来如缺兵员再运来就是。”
祖逖想想也只能如此,但还是感慨道:“承露,假如我们手上有左将军一般的兵力和粮草,何愁北伐不成。”
刘秋见他如此说也感慨道:“长江上游的义军不过是巴蜀一带的流民,乱民起初不过几百人,杜弢当时身为县令很快就将这伙人歼灭,可是湘州刺史听信谗言竟要把几万家流民全部杀掉,流民这才无奈推举出于义愤的杜弢起事。如今这股义军已经发展到荆、湘、梁、益数州,左将军手上纵有大军如今一年多的时间也没有什么进展。百姓如同大水,不能只用围堵的办法,现今我们的队伍之中很多都是北方南下的流民和饥民,就算将军和我起家的部曲和族人不也都是南逃的百姓吗?只要他们能够生存,别说闹事就是带着他们去北伐去收复失地不也都没什么怨言吗?王爷和左将军若有阁下的心思何必劳动南方六州的人马和粮草去征缴,一个使者带着赈灾的粮食足矣。”
祖逖被这番话所打动,徐徐抬头看着刘秋,“这么说我们还做对了?”
刘秋随即揽着祖逖道:“之前中原之所以被匈奴所乘,无非是诸王争权到处战乱才让百姓失去生计成为流民,致使中原失去赋税和兵士来源。而王衍这样的国家重臣只顾保全一己之身却忘记自己应付的责任,手里握着朝廷精锐竟然带着十几万大军置圣上安危于不顾逃跑,而镇守北方的大司马王浚手握重兵却只顾抢夺地盘巩固自己的势力,甚至连手下精锐的段部鲜卑骑兵都无法维护而让其在北疆置身事外。有百姓不能安抚,有军队不会善加利用,这才是朝廷不断败亡而让刘渊和石勒这样的胡人屠戮中原的原因。如今朝廷元气大伤,北方仅存的几支国家军队又互相攻讦,天下的局势已经改变,我们北伐收复豫州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这话一出祖逖愈发愤恨,随即手捶几案道:“也不知这世道要到何时!听闻石勒已攻下邺城,而王浚手下的乌桓也开始和鲜卑一般暗中和石勒来往,没有了这两支强大的骑兵支援,他如何抗衡石勒的大军,只怕整个北方都要落入胡人手中了。”
刘秋见他激动,只好劝道:“将军息怒,现在我们还是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祖逖随即叹道:“眼下我军人数虽然快翻了一倍,可是兵器和粮草一直跟不上,而且现在已至冬末,几处的粮草都已告罄,我想回淮阴查看下,麻烦伏波将军再从寿春暂调些粮船过来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