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戏子恨(2 / 3)
那戏子身段婀娜,一唱一作都是拂风摆柳,透尽了万种风情,红裙款动声如莺啼,环佩随着作派叮当作响,手中保剑更是寒光闪闪。
台下听戏的人,随着台上唱戏的人一颦一笑而表情变化,只这般姿色在这里,那口中的咦咦呀呀谁又会在乎唱的是些什么呢?
一曲《霸王别姬》终子,戏子频频施笑作揖,台下听戏的人大锭锭的金银元宝扔上台来,教他谢了好一会子才方能退下后台去,然,也只是小憩了片刻,换了一袭白衣白裙之后,饮了一点点梅花配上冬雪煮的茶,便重新返上了台上。
锣鼓点再次响起,戏子上台唱的是那出听客们熟悉的《窦娥冤》,却无人知晓,戏子是如何唱得如此凄怨,如此传神,曲终之时,戏子再次自行添加了一些小的自己谱的唱段,也算是给台下捧场的人一份谢礼——
烛灯殃,
窗棂影斑驳。
独坐铜镜话蹉跎,
风雨潇潇夜寂寥。
人如柳絮飘,
命似宣纸映月薄。
再次退回后台,将脸上的油彩尽数退去之后,本来婀娜的戏子竟是堂堂男儿身,本名穆清晗,因着花旦喝响了名头,被人昵唤“晗晗”。
穆清晗本不是这曲洵城人,是从那美不胜收的杭州一路讨着饭来的。那年旱灾闹得凶猛,毒日头仿佛生了根似的扎在天上,像是要把一切都烤糊烧尽一般。
莫要说庄稼,就是那西湖都已然是干裂见底的,满池荷花被抽干了水分,形如枯槁立在干裂的泥中,平素里美得不可方物,如今却如此骇人,仿佛无数干枯的手伸向天空,质问着缘何要如此对自己。
穆清晗怕极了这种持续高烧的天气,颗粒无收便让大家没有饭吃,更没有水喝。他饿极渴极却无计可施,不得已竟跑去那尚有些湿润的湖底掘了泥来吃。
一口下去满口都是腐朽的臭,跟着便是吐得个翻江倒海,吐过之后,又再重新掘了来吃,臭总比又饿又渴来得强多了。
持续高温且越来越高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大雨如洪,本以为可解旱困却又带来了洪灾。结果,热死之人才方入土,淹死之人又浮上了水面。洪水久而不退,死人烂而发腐,疫病随之而来,死得人便更多了些。
饿极的幸存的人也顾不得许多,捞了河漂子便生吞了起来,吞过之后便又有人死,再被别人生吞,生吞他人的也跟着死,又会有人来生吞,左不过是活的人生吞死的人,死了又被别人生吞,总之,是要死人的。
好不容易盼得洪水退了,瘟疫却伴着潮湿来得更加如火如荼了起来。
穆清晗是家中幺子,双亲皆被洪水冲走不知被何人吞了去,只剩一个兄长如今也病死榻中。
这个地方算是待不得了,他亲手把自家兄长埋于了地下,一把火烧掉了已毫无留恋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