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道长因情绝命(1 / 2)
打发走了桑日使者,兆凌一身缟素,携着鸳儿千福,哭祭了书君帝一番。说起来,他这前三十年加起来,也不曾对书君皇帝说过这么多的话。
他对这个不称职的父皇说道:“父皇,儿上一次这样叫你是在八年前的奏疏里,你知道吗?其实虽然你从未认错,但是我在心里,还是把你当亲人待的呀!这么多年,只要你对我有一丝温情,我就可以原谅你,谁让你是我血脉相连的人呢?可是,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过呀!父皇,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父皇,儿长这么大,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儿,我也从来都不敢向你说出任何的心愿,父皇,我小的时候,曾经暗暗许诺,只要父皇能听我说一说自己的愿望,就算满足不了,我也不再记恨父皇,就算身处九泉之下,我也不再恨父皇了!父皇,我活了三十岁,苦苦等了二十多年啦,你也没给我这个机会,现在你到了那边,就请你满足儿的心愿,求你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姐夫,让他平安回来!父皇,这是儿唯一的心愿啦,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你就答应儿吧,父皇,儿求求你了!儿求你了,父皇!”
虽说书君帝这回的葬礼也许在他自己看来是太简陋了,因为书君帝一生都好面子,他的面子甚至比别人的生命还要重要,说起来他前半辈子在幽地不得志,像丧家之犬提心吊胆,连累他的长女到极晚才嫁上如意郎君,虽说他让女儿嫁给惜花也只是因为他的面子,因为惜花是世上“绘画第一,书法第二”的才俊,可这也许是他一生做的那几桩屈指可数的正确决断中,最英明的一个了。总之,不管怎么说,一场葬礼过后,书君帝算是回到了腾龙国的黄土之中,这也算是这个他从来不爱的大儿子对得起他了。那么,书君帝会不会保佑这个一心救他的女婿呢?叶惜花究竟遇到了什么,他到底还能不能回来?下回分解。
正是:堪笑世人自愚颠,生前执迷死方谦。早知灵丹胜砒毒,不效求仙云乡间。
书君皇帝兆迁入土,腾龙国与桑日签下和约,兆凌即位,做了瑕玉皇帝,立邢碧鸳为后,封其母刘氏为卫国夫人,其妻妹邢双蝶为凉国夫人。眷花王府改为潜龙邸,旧日亲随一律进宫。因前番兆凌改了祖制,这些小厮都随入来,一时倒也热闹。旧时千福送他的那把秦筝,依然精致如故,兆凌闲来,拨了几回,却总是悲凉的曲子。身边的人少了,他总觉得孤单,他原想着太夫人留在宫中,一如他的母亲明皇后在他身边一样,谁想到腾龙国为防止外戚干政,竟规定国夫人留宿宫中最长不得超过两日;刘太夫人只得带着蝶儿回原来的棋圣府暂住。千福自回牡丹宫去了,她说如果叶惜花回来,一定会先进自己的家,她要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兆凌心里戚戚然的,他的兄弟卫流光带着弟兄们到伏镇的府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姐夫的笑容和往日点滴的欢乐搅得他日不安心夜不成眠,静夜里,他安静地站在鸳儿身边,对着这些神秘的悖时而开的红牡丹,黯然神伤。那只翠鹦鹉,还是叫着“凌哥哥,凌哥哥!”当年姐夫总是一口一个凌弟,而我却那样贪婪,总是嫌他不够疼我——
“昨日一阵秋雨下来,这红枫叶都落尽了。”“凌弟,没有,你看,那儿还有一片儿。”“等叶子落尽了,也许——””不准再说这个话题,还有,把你手里的酒壶放下!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你的病不能喝酒!放下,快放下!”“姐夫,今天,你就让我喝,因为酒,也是药。”“我知道了,凌弟,你跟我过来!”
我记得,那天晚上,繁星满天,月光皎洁,就像现在一样啊。婆娑的花枝虽然只有枝没有花,但是美丽,依旧那么美丽,那时候,我们一同跪在东大院那草地上,虽然是衰草,但是还有一种清香气,每每入梦的香气啊——
“凌弟,跪下,我们一起跪下。弟弟,看着这一天星辰,一场雨,把这星星洗得更亮,这是母后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知道,今天是母后的忌辰,你心里特别难受。因为你想表达你对母亲的爱,可是姐夫告诉你,姐夫做了八百年的游魂,我根本就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一个骨肉相连的亲人!你还可以有个念想,而我呢?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姐夫!”“弟弟,我知道,你是想抒发你内心的痛苦,想表达你对母后的爱,可是如果母后健在的话,她也不希望你借酒浇愁,一蹶不振!凌弟!姐夫只有你,只有你姐姐,父皇不信任我;席鹰、郁高他们排挤我,这都没什么!姐夫不怕,因为姐夫有你这个兄弟,姐夫有你姐姐爱我,我不怕!你也别怕!”“姐夫,我身旁有你,什么也不怕了!今后,我再也不使性子了!我想,酒囊也用不着了吧!”
那一刻我把酒囊扔得老远,烦恼也去远了!“当着母后的天灵,我叶惜花发誓,从今以后我不把凌儿当作妻弟,而是将他看作我的亲弟弟,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我将竭尽所能,至诚待他,疼他一生一世,直到身化白骨,魂作青烟,此心不改!”“母后,凌儿对您发誓,今后,一定听姐姐姐夫的话,与姐夫肝胆相照,情如骨肉,相互扶持,兄弟同心!娘,您在天有灵,可以放心啦,我从此一定跟姐夫好好学本事,靠自己堂堂正正的活着!娘,您在天上保佑我们吧!”
“鸳儿,桑日人说没见着姐夫的尸首,而且他跟姐姐是在霜刀山前分的手,也许姐夫,真的尚在人世!”“是啊。”鸳儿柔声应道,她眼波如水,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美男子,她已经不忍再说什么话来打击他了。
又过了一天,卫流光和兄弟们回来了,带回了久别六年的兆黯,当年他是襁褓中的婴儿,兆凌跟着惜花瞧过他几十回,但他不肯回来;如今,他也七岁了,已是一名唇红齿白、清秀无比的童子,他怎么就回来了呢?
兆黯的眼泪像涧中湍急的清泉,他外穿的一件新袍子,兆凌后来知道,那是伏镇亲手为他缝制的,此刻,这个孩子一边哭喊着:“凌哥哥!”一边扑到兆凌的怀中,眼泪颗颗滴落在兆凌的黑色龙袍上,小手颤颤地脱掉外衣,兆凌的眼泪禁不住泉涌而出!黯弟内穿的,居然是孝服!“凌哥哥,我义父,他,他没了!”“怎么,怎么会?”兆凌望着怀中的兆黯,哭泣失语,看着他们如此,在场的大臣无不落泪,卫流光心中酸楚,也在一旁饮泣。“流光,这,这是怎么回事?伏道长明明修成仙道,怎么——怎么会!”“凌哥哥,伏道长说,他和惜花郎一样,被情仇所困,只做了仙鬼,没当上地仙,即使不杀生,任何仙鬼也只有55岁的阳寿。”“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伏道长仙逝,给兆氏两兄弟的打击不小,可怜的小兆黯,就像兆凌当初一样,总是呆呆的坐在空地上,望着天,一句话也不说。兆凌深知这种苦楚,一把将朝政扔给了叶孤鹤和众大臣,日夜陪着黯弟坐着,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守着。“凌哥哥,这是伏道长临终前,要我交给你的信,你看看吧。”卫流光不知何时走近了他,把一封封好多时的信笺交到兆凌手里。
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