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欢庆团圆一会(1 / 4)
原来这日正到三月之期,牡丹宫顶上的灵光入夜才散。宫里传出这喜讯来,满朝中与惜花郎有旧的人等,哪个不欢喜!兆凌回宫来,急忙传下旨意,命众人连夜进牡丹宫与惜花贺喜。
才回偕鸳宫,见了兆黯,一把将他抱起,笑道:“这么多天哥不在,想不想我?”“不想。”“嗯?”“奶娘和蜓姐姐五天没逼我读书。”
“你这孩子,开口第一句就把好人给卖了。这么说,你这么多天都没去读书?!”“不,我去了。只是晚上没读书。”“这还差不多。对了,哥给你找的陪读,就是流云哥哥的儿子,和你一般大,你见着了吧?”“见着了,他叫卫宇,比我大一岁,今年九岁。”“好!以后你可要用心,若输给小宇,那也不要紧。哥可知道,他打小就是个神童。”
“那我可不输给他!”
“好啦,你想惜花姐夫么?”“我想他,嗯,哥,我现在可以去找他吗?”“黯儿,告诉哥哥,你为什么想惜花姐夫呢?”兆黯想一想,手指在小嘴里吮了一圈儿:“嗯,是惜花哥泡的花茶,特别好喝。”“哎,就知道吃。”
“有哪个孩子不爱吃的!”鸳儿款款走进来,从兆凌手里接过兆黯,凝视着兆凌,不无嗔怪:“凌哥哥,你这么急做什么?你看,马上就到初更了,从我家回来,你就让文哥儿去传旨。人家好容易逮着机会睡个早觉,你这半夜又把人叫起来。再说,就不能等明天?今日姐夫和公主姐姐想必也睡下了。”“不会,他们一定闷极了,今晚上我要所有的人都去陪着他们,好好乐一乐!对啦,还有明天,后天!”兆凌说着,一抬眼望见偏殿里叶章还在睡着,几步上前,把被子掀了:“章哥儿!你大哥、二哥还有三弟和其他的兄弟都派出去了,你也别睡了!你去一趟何府,告诉何忠义,风头早就过了,他也不用闭门思过了,让他官复原职,另外,桑日人送的那匹追风马,你给牵去,就说我送给忠义了。去吧!”叶章被他一闹,哪里还有睡意!他一拍头,笑道:“昨日陪小的们玩牌,睡得迟了,不过现在醒了!嘿嘿,我这就去!”说着一阵风似地跑出去。兆凌笑道:“真是的,当初他就爱玩牌,而且只赢不输的。他精着呢!”“真是天方夜谭!自己手下玩牌,居然不约束,还和他一起嬉皮笑脸的。”“行了,鸳儿,你带黯儿先去牡丹宫,我一会儿去找卫流光,他也是个睡不醒的。伤好了,在近卫营住着,今晚一定贪睡。你们去吧,我就去!”
兆凌穿上一林外披薄纱的绿袍子,这是惜花平时最喜欢看他穿的一件衣服,上面精心绣有一塘荷叶,这是惜花画的图样,千福亲手所绣的。然后飞跑到近卫营,那卫流光一脸坏笑,从后面双手搭上他的双肩:“凌哥哥,我就知道你会亲自来,怕我贪睡啊?我才不会呢?我最崇拜惜花郎了,做梦都想再见他呢。”“流光,那日打的伤还疼不疼?”“早没事啦!你看!”“流光,几天不见,我太想你了。”“当然啦,我以前都粘在你身上,你不觉得。怎么?这几日不见我,知道想我啦?”
“忠义今晚,也会去的。”“我知道!我才不和他这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其实,你们先前关系也挺好的,看来还是因为我。”“不是,我们谁也不服谁,还是我不好,我哥说得对,也许我真的不如他。”卫流光稍稍有些失落,旋即他笑道:“不过你在乎我,对吧?嘿,这一点,我现在是赢定啦。”“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可是很贪心的!”“走!怎么样,咱俩像当初一样,同坐一匹马吧。”“好!”
两人到了牡丹宫,远远望见众人齐聚在鸳鸯桥上,画苑同僚如李荏苒、卫流云等等,全都到齐。其余还有何忠义、程得胜、上至潇王兆贤、漓王兆淇,中至名医显达、秦隐,各位大臣如李开方、尚青云等等,下至诗书文章一干小厮及旧宦官,一时间热闹非凡。所谓事无圆满,今晚只是缺了远在竹城的叶孤鹤。兆凌举目,见鸳儿牵着兆黯的小手,也在人群里。邢双蝶挽着刘夫人,也来了牡丹宫。早有乐师在门外,奏动喜乐,一片喜气。
在喜乐中,牡丹宫的红漆大门吱的一声打开,兆凌一下子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情景,那扇门打开的瞬间,他便拥有截然不同的生活。亲人的疼爱、兄弟的情谊、家的温暖还有纯洁的友情。
见到了,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惜花姐夫和千福姐姐。依然是红裙白衣,依然是神仙眷侣。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但是这些在兆凌的眼中都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他日夜盼望的亲人,现在就在眼前。他忽然有一种冲动,要排开人群,握住惜花的手,就像当初一样,在最绝望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就握住了希望。但是一霎时,他不知道要对这个自己心中的神说些什么。
人群分开,大家依着坐次,排在宽宽的玉石桥上,兆凌只是缓缓走近惜花和千福,轻轻说了一声:“姐,姐夫!”便沉默了。这显然与他之前千百次设想的场景大不一样,倒是惜花说了一句:“傻弟弟,你长大了。快进屋啊。都进来啊,我每天都在盼今天呢!大家快进来啊。”
那一晚的牡丹宫,是欢乐的福地。李荏苒带了好些烟花,把夜空点亮了。兆黯和卫宇各拿了好些烟花棒,站在玉花坛的沿儿上放着。“小心点儿!可别烫了手!”兆凌一边挽着惜花进院里,一边还不忘叮嘱黯儿一句。惜花郎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大家都取了自己的画作给他品评。惜花还是那样,一点不会敷衍,说道:“诸位的盛情在下愧领了,看画不是一时的事,诸位墨宝我先收了,以后再与大家切磋!”“惜花郎,你总是这样,为什么当初你是画圣,我只是榜眼呢?我偏要和你比比!”李荏苒排开众人,挤到惜花面前,满脸正儿八经的神色。“你当了参军,早就断工了,还不认输!”“谁说我断工了!我偏要跟你比比。”“凌弟,姐夫被大伙弄得也有些技痒了,我忍不住了!”“那你就画吧!”“要是我画不好呢?”“那我做主,画圣就是李大人的。”“看来我非画不可了。”“惜花,你别卖弄了!”“娘子,荏苒要抢我的饭碗啦!”
卫流云和李荏苒合力,画了一幅《冬夜聚会图》,画的就是这一晚,大家相会的盛况:卫流光和何忠义在院中把酒言欢,直喝得互相枕着对方醉卧在月下。刘夫人和鸳儿蝶儿还有千福,坐在几棵枯败的牡丹花前,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程得胜向来不擅言辞,今晚大大例外,他竟然和秦隐论起功名之道来。章哥儿和叶书、叶诗、叶文正在斗茶,文哥儿兴致正高,叶诗和叶书年长,对这些不太在行,章哥儿见没人陪他玩牌,依着一树梅花,竟在树下昏昏睡去。李开方把随身的玉算盘拨得铮铮响,正在帮裁撤画苑后自愿赋闲的老画师们,计算自己开设绣庄、设计图案的所得。兆黯和小陪读拿着烟火棒,绕着这些牡丹花坛,飞快地跑,一片欢声笑语。
叶惜花见两个兄弟画好了,转向内室去了。李荏苒道:“惜花郎也有躲的时候!哈,我赢了!”“姐夫是不会躲的。”只见惜花郎取了一把银闪闪的宝剑来,“用笔画,有什么稀奇!看着!”
惜花郎用剑尖沾了些墨,那带有几分仙气的俊眼左右顾盼,看得几个大男人都有些入迷。惜花郎如流风回雪般飘到庭前,对着皎洁的月光,舞起剑来。清辉照着他的修长的身形,映着他那难以描画的俊美容颜,他黑发披肩,那发丝随着剑锋跳起舞来,更显得他很神秘。足下穿着一双白色的长靴,上披银狐皮的大氅,冷风一吹,那毛皮散起衣纹来,正像白牡丹悖时盛放,衬得他像个仗义的奔波在雪域间的大侠,亦或是像兆凌当初感觉到的那样,是一个下凡的男神。
叶惜花将墨滴洒在青砖地上,那宝剑嗖嗖生风,他口里吟道:“浮生如梦能几何,梦里偷闲晚习剑。剑挑翰墨酬知己,尽欢席上看牡丹。花王不向冬日发,偏引东君护娇娃,休叹天命不归我,雪里芳华尽入画!”
舞了半日,见他面前还是一张白纸,眼前的青砖地上也只有一片清霜。李荏苒叫道:“这下不是我嚣张了,你们真要改口叫李画圣——”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惜花面前的砖地,呲呲作响,那墨迹一点点渗入地里,众人回过神来,仔细看时,眼前俨然已出现一幅《翰墨牡丹》。正是:画圣神笔多奇思,人间高手叹无知,若无惜花同一世,问鼎天地当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