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青色等来一场暴风雨(1 / 2)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等了大半辈子”,老徐在会客室和友人品茶、闲话、感叹,“宋徽宗当年做了个梦,醒来他把梦画了下来,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瑞鹤图》,后来他要求工匠按图中天空的颜色来烧制汝窑,而这种颜色需要等到将雨未雨的天气才有机会烧制成功。”
“看看我这些年的作品,还原明代工艺已经没什么难度了,这些是南宋旧梦系列,现在看看还是不太满意。”他极力在骄傲中表现一丝谦卑。
“是啊,汝窑的烧制过程变数太多,颜色也极不稳定,目前国内的水平距离宋代汝窑,还有一段路要走。”谁说了一句大实话让气氛凝固了几秒。
“这古树红茶不错,醇香味浓,色泽清亮,真是难得的好茶呀!”
“原来这么高贵又极具意境美的颜色,是这样来的呀,宋徽宗虽然误了国,却在艺术上创造了不少奇迹。”
“哎,老天玩笑开大了!”
“你的作品已经在市里获奖了,我看今年省里的作品,你是最有希望折冠的”。
坐在身边的几位朋友纷纷应和着。
“这倒无所谓,谁得都一样,都是为了传承国粹,谁要是还原得更好,我也可以去请教。”老徐一口茶下去,清了清嗓子,似乎挑了句最爱听的回答。
此刻,木香子进来轻轻打断他,该请客人用午餐了。
餐厅里六个人用餐,木香子帮着阿姨上菜,小炉子跟着跳了进来,扑在老徐怀里,撒娇着说:“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吃饭,妈妈不让,爸爸行不行呀!”
“这孩子就是爱凑热闹,东蹦西跳的,比男孩子还顽劣。”木香子端上一盘香椿豆腐,想着小炉子才不到4岁,不适合与这些半生不熟的客人一起吃饭,“徐倾艺,走开,不要打扰爸爸和叔叔们谈事情。”
小炉子立刻对抗起来,老徐轻轻拍她,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小炉子便眯起眼睛神秘一笑,对着母亲吐了下舌头离开了。
一会儿菜上齐了,有些菜是老徐研究宋宴简化或改良过的,也有些菜是依照时令调配,比如东坡豆腐中加了香椿增加食物香味层次,在虾元子里加了嫩蚕豆和马蹄,丰富了口感,芦蒿的清香用于醒脾,用来和木耳、肉丝、熏干、胡萝卜一起炒,鲜香叠加而不相冲。还有用米酒蒸的鱼鲞,不咸不淡,刚好下酒。还有很多菜都是老徐做实验一样,无数次指挥木香子改进而来,虽然征服的过程煞是艰难,但是结果大家都尝到了美味,木香子也就不再对抗。
老徐爱喝酒从不缺席每一餐,早上米酒煮蛋,中午黄酒小酌,晚上白酒宴客,但是他不酗酒。特别是在休息日的夜晚,他会借一点酒气抒发长长的人生感概。其中包含对自己作品无底线的热爱和褒奖、对生活时代变迁的不适与无奈、对不同地域风土文化、艺术的刁钻见解,有时令人诚服,也有让人质疑,总之木香子是全然不服。
不服源自木香子的繁重工作,对内要照顾好孩子和老徐的衣食起居,对外更多,从食堂买菜到工厂业务接洽、生产管理、品控、财务,还有配合老徐磨人的重复性实验和日常接待。为了避免被挑剔,她必须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包括个人形象,皮肤护理,不能让他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
她不仅是累在崩溃边缘,长期的压力更让她暴躁不堪。对她来说那么多工作哪有时间好好说话。她只能用最刻薄的语言去沟通,直达目的,然后又在矛盾中纠结,七分抱怨两分自省,还有一分留给颓废。女儿是她的镜子,小炉子的脾气在她的简单粗暴中与日渐长。不可控的孩子和男人,成了她不可控人生的最大威胁。
那天夜里老徐继续挽留客人,对他来说,比起木香子的怨,那些官员更能给他带来光明。一口白酒一口衷肠,几杯下肚,相谈甚欢,直到夜深才散场。
当疲惫的木香子抱着小炉子沉沉睡去的时候,隔壁老徐体内正经历着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