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夜宴(5K)(1 / 5)
丝竹声中,众宾客分榻入座,琅琊王、王导南向坐,顾荣、陆晔东向坐。祖逖、桓景、温峤等人则北面而坐,面朝琅琊王和东道主,这是对待远宾客的礼数。
与江东士人们的仆从不同,王府的侍从们说话格外客气。桓景凝视着几案:几案上摆放着从谯地运来的白酒,菜肴都是鱼蟹一类的珍馐,则还有用各种方式仿制的谯地豆腐——看来作为主人,王导确实在刻意向自己表示好意。
而桓景身旁,还侍立着周顗。于情于理,周顗算是他的老熟人了,安排在他身旁也算理所应当。但自己席上有了一个外人,桓景的疑心病又犯了,总觉得是王导特意派来监视他的。所以开席之时,他话没有多说,连筷子也没去碰,只是静待大佬们发言。
在王导几番示意后,琅琊王才面向诸位江东豪族,开口说道:
“诸位在江东已经经历几代,祖上德隆望尊,实在是江东的柱石。只是近年中原动乱,不少流民来此地避难,有所冲击也在所难免。前不久,就连陆家也被流民所劫,实在是令孤为此羞愧之至。
“不过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今日借王家晚宴,就是为了调解诸位。京口的流民帅祖祭酒就在座上,他已经承诺,将先前劫掠的财物,如数奉还给陆家。”
琅琊王的姿态已经是非常低了。但是面对琅琊王的说辞,桓景还是注意到,陆晔微微皱了眉头,倒是一旁的顾荣依旧慈眉善目。看来陆晔对于这一处理方式并不满意,之所以同意,还是靠江东士族领袖顾荣强压所致。
陆晔起立,朝琅琊王也不欠身,只是仰头饮酒,然后以余光瞟向祖逖和桓景。
“祖祭酒的好意,陆家心领了。不过你手下这群民,将来总不能不管管吧?江东清净之地,不是白白给这些伧鬼……”
顾荣赶紧用手杖顶了一下陆晔的后背,这才让他闭嘴,然后忿忿地坐下。四面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琅琊王勉强地笑着,向自己杯中倒了些酒,命左右递给祖逖:“陆卿性直,祖祭酒不要在意。”
琅琊王自己就是北人,伧鬼这种词听来也该是分外刺耳。
随后他又向陆晔点头:“放心,京口流民的事情,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
在琅琊王的示意下,祖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始向江东士族们解释北伐的打算。陆晔箕踞而坐,两腿叉开,显然没把祖逖放在眼里。
这个陆晔怎么如此之傲气,难道江东士族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底牌不成?桓景将头向后偏,询问一旁侍立的周顗:“伯仁?我记得江东士族在寿春之战中损失惨重,怎么现在还是如此傲慢无礼?”
“这些人出身优渥,不过天然傲慢罢了。只是顾荣在江东人望尚在,所以能够统合这群土著。如果没有顾荣这个明白人压着,以这些人的智略,恐怕会被各个击破,其中不少要家破人亡。”周顗叹道。
桓景回忆起宴席之前的种种,好像顾荣确实是个识大体的人。其实江东士人并非个个都如此傲气,他想着,比如纪瞻就谦和得很,但是他不与其余士人往来过多,只是操习军务。大概有实务在身者,一般都不会如此傲慢。
“总之,现在逆贼刘聪在长安受挫,石勒在河北又根基不稳,正是北伐之时。不需诸位出兵出粮,鄙人请求带领所部流民北上,这样也可还江东一个安宁。”
祖逖语毕,席中并无喝彩声,江东士人只是交头接耳。桓景离他们坐席不远,多少也能听到几句。
“这群伧鬼又发什么疯?拼了命才逃到京口,现在又要往北边逃了?”
“这不是好事么?这些流民自去送死,留下我们在南塘又能夜夜笙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