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神秘的客人(1 / 1)
尤老大一家依依不舍送走了白家人,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尤老大夫妻感慨良多,当初夫妻俩决定在蓼城立足,也是万般无奈之下铤而走险的打算,毕竟身边还带着秀,秀又是尤老大豁出全家性命才从赵家救出来的,按照离开赵家以后,全家人应该一早就离开蓼城,跑的远远的才安全。可是当初王督军将独生子大宝托付给自己照顾,不料最后因为要救秀儿,自己带走了秀却又被迫将大宝留在了赵家,这一得一舍虽是意料之中,但却让人无法接受。就算赵家人对大宝不会不好,相反还会把大宝当成掌上明珠一般伺候着,但是尤老大夫妻俩觉得他们没有信守对王督军的承诺,辜负了王督军的重托,万一将来王督军找到蓼城来问他们要孩子,他们俩有何脸面面对王督军呢?夫妻俩当初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见到王督军,向他当面陈述这些日子的遭遇,所以才铁了心在蓼城冒险开了山东菜馆等能再遇到王督军。虽说如今兵荒马乱,但是蓼城毕竟是三省交界的重镇,自明朝至今就是商埠,南来北往的客商和贩夫走卒络绎不绝,有人自然就要吃饭,山东菜馆的菜价便宜,份量又足,味道也好,再加上房东刘老九带着一帮本地“混世”的小兄弟们吆喝着、帮衬着,尤家夫妻俩每天只要勤劳操持生意,就一定会多多少少有进项,况且一家子总算是有了正经的营生,夫妻俩感慨再也不用担心受怕忍饥挨饿了。
如今白家人寻来,他们夫妻妥妥当当将齐齐整整全须全尾的秀送回亲娘身边,尤家夫妻总算是了结了一件心头大事。接下来的时间,尤老大和妻子商量,除了做好菜馆的生意,就是盯着赵家,直到王督军出现为止。刘老九帮忙打听到,如今大宝养在赵家,已经正式被改名赵家宝,赵太太和赵老爷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亲生儿子养着了,刘老九还说坊间都在传尤老大为了救秀不惜和赵家玩命,又把秀还给白家的事迹,都说尤家人仗义、仁义,反过来都在骂赵财主家丧尽天良,必遭报应。
尤老大对外界怎么夸赞自己的传闻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担心的是赵家听到这些话会不会恼羞成怒,如果再惹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自己如今留在蓼城,只想安生度日,只盼着王督军能早日剿匪回来,自己也能和他做个交待。
果不其然,外面的传言终究还是传进了赵府,饱受赵老爷和赵太太奴役的家里佣人们私底下也在议论纷纷,有胆大的甚至说尤老大当时就该一刀抹断赵太太那个恶毒地主婆的脖子,还有的说傻少爷撒尿都不知道解裤子的人还想霸占人家女儿当媳妇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话传的多了,赵老爷听到了七七八八,他让管家留言哪些人在府里乱嚼舌根,最后抓到两个倒霉蛋,一个是杂活伙计老吴头,一个是傻少爷房里伺候起居的丫鬟彩玉,这俩是父女俩。老吴头就是说尤老大该把赵太太脖子抹断的人,因为他家之前也有巢丝小作坊,后来被赵家大厂压榨最终破产,还欠了赵老爷一屁股债,老婆也病死了,女儿彩玉当时年岁还小,被逼无奈,为了还债,父女俩就一个为奴,一个作婢进了赵府。赵太太苛待下人是作惯了的,借口拿工钱抵债,常年扣老吴头工钱不说,看彩玉生的水灵,还想把彩玉送到傻少爷房里,幸亏老吴头知道赵太太迷信,编了谎话说彩玉自小被算命的说过是克夫的命,这才躲过当童养媳的劫难。即便如此,彩玉还是被强塞进傻少爷房中当丫鬟,之前也是她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想方设法护着比她还小的秀,等到秀被尤老大救走,彩玉也替秀庆幸,私底下也说了傻少爷连撒尿都不知道脱裤子的人还想霸占秀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管家把打探的消息报给赵老爷,赵老爷气极反笑,心生奸计。当天晚上彩玉伺候完傻少爷睡着,刚出门倒完洗脚水,就被人打晕堵住嘴套在麻袋里连夜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遍寻不到女儿的老吴头察觉不对劲,找管家问人,管家推说不知情,反问彩玉是不是和别人私奔逃走了,一番诬人清白的话点燃了老吴头心中的怒火,他上前和管家扭打在一起,赵老爷并未出面制止,反倒是赵太太发话:“老吴头纵女偷情与人私奔,以下犯上殴打管家,扣下当年工钱,以儆效尤。”老婆死了,女儿下落不明,自己又无钱无势告状无门,走投无路的老吴头想不开,回到住的小屋里就上吊自尽了,等到同屋人发现救下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事情的发展都在赵老爷意料之中,他下令封锁了老吴头自杀的消息,也不报官,让周管家找来几个心腹把老吴头里里外外洗干净,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然后用酒照着老吴头从头到脚喷洒一遍,弄得浑身酒气,乍一看上去老吴头就像是喝醉了睡着了一样。
这天晚上,镇子上的山东菜馆生意格外的好,店里的七张桌子全部满座,吃饭的人进进出出,喝酒的人吆三喝四,好不热闹。尤老大一个人在厨房忙着烧菜都有点应接不暇了,老大媳妇玉芬和根生两个人忙着端菜、拿酒,已经是手忙脚乱了。好不容易把七张桌子的菜都上齐了,门前又涌来十几个人,吵吵闹闹要吃正宗山东菜,喝高粱酒,此时的尤老大已经累的胳膊都酸了,但是既然生意上门,哪有不做的道理,他远远对着媳妇点点头示意接待,老大媳妇玉芬会意,像今晚这种情形难道遇到一回,能赚钱就是再累点也高兴。只是店里已经没空桌子了,也塞不下桌子了,老大媳妇玉芬看这时候街上也没什么行人了,白天的暑热也下去差不多了,就找来盆把店门口的石板路泼了一遍,降降温,再和根生从后院搬来两张桌子,摆好招呼客人们坐下。众人坐下后,老大媳妇玉芬给大家分发碗筷,一圈走下来,老大媳妇玉芬闻到这些人身上有很浓的酒味,想必是已经吃过酒再出来的;再一观察坐着的一群人中还有两三个像是吃醉酒站不住似的,还需要同伴搀扶架着胳膊才能挺着身子坐住,特别有一个年岁不小的,头上还扣顶草帽遮着脸,只能隐约看到鼻子以下部位,一动不动歪着头靠在同伴肩膀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却没听到呼噜声,被他靠着的同伴脸上是一脸的嫌弃,好像还带着一丝惊慌。老大媳妇玉芬心生疑惑,这都是些什么人,明明醉的坐都坐不住了,怎么大晚上还跑来要喝酒?不容她多想,其中有个人冲她喊道:“老板娘,快去把高粱酒搬上来!再切十斤卤牛肉,赶紧的!”……老大媳妇玉芬和根生慌不迭的把熟食和酒水端上桌,这当口,店内的几桌客人也吃完了,喊老大媳妇玉芬结账,老大媳妇玉芬忙着算账收钱,根生也强忍着困意帮着娘收拾碗筷。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店内的客人陆陆续续往外走,老大媳妇玉芬没留神注意门口的客人,等到老大媳妇玉芬把帐算好走出一看,门口拼桌的客人竟然都走了,一看这情形,老大媳妇玉芬一皱眉,心说怎么这么晦气,一个没留神让十几个人从眼皮底下趁乱没结账就溜跑了!正准备骂几句解气,一眼瞥见桌子上还趴着一个,借着店内光线依稀看出就是那个戴草帽的醉汉,老大媳妇玉芬心善,还估摸着那一群坏嘎嘎都跑了,留下这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付钱,隔了三步远喊了几声客官,醉汉依旧没动弹,老大媳妇玉芬唤来根生,让他在门口盯着这个人,自己回到厨房和丈夫说了这事,尤老大累了一天,正坐在椅子上喝凉茶歇息,听说这事,有些也不以为然,说管他跑了多少人,只要留下一个有人付钱就行,那桌子人吃喝的也不多,想是有急事都散了也说不定,留下这个醉鬼付钱。
老大媳妇玉芬拿着蒲扇给丈夫扇扇汗,点点头说:“那也不能就叫那人趴在咱家门口睡一晚上啊?这人从来到现在就一直睡着,我中间上菜时都没看他起身动弹一下,就像死人一样,哎,呸呸呸,不能乱说!”尤老大嘿嘿一乐:“哪有那么多醉死的,我来给他烧碗醒酒汤灌下去,保管立马清醒!”
片刻之间,一碗醒酒汤做好了,尤老大用托盘端着走到门口,果不其然,门外桌子上,那个戴草帽的家伙还趴着一动不动。根生还守在店门口,坐在门槛上哈欠连天,见爹端着碗走过来,乖巧的站起来喊了一声。老大示意他上楼睡觉去。
尤老大跨过门槛,把醒酒汤放在桌子上,上前俯下身子去叫醉汉,连喊几声客官,这个人毫无反应,尤老大又凑近些,心说这个人确实睡得太死了,别说呼噜声,似乎都连呼吸声都没有。尤老大心里没来由的突然慌了起来,一阵夜风吹起,他感觉后背发凉,胳膊上浮起一片鸡皮疙瘩。壮着胆子挑开草帽,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此人双目紧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尤老大壮着胆子伸出手指在此人鼻梁下一探,须臾之间没有鼻息。恐惧像夜色一样瞬间把尤老大包裹住,他觉得脚软,不由得往后一退坐在地上,这个客人真的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