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进去,行止这小子行啊,平时都干啥了?这地方挺浪漫啊,二楼,露天的平台,大树旁边,厚实的桌子,舒服的沙发,稍微远的地方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轻柔的音乐声音不大,婉转的唱着外国歌。韩梅一杯饮料,包兴来一杯啤酒,服务员走了以后,是一段很尴尬的时间。这他妈的怎么开口啊。喝一口啤酒,再喝一口啤酒。韩梅转着饮料杯子,低着头,“对不起。”真他妈孬,让女孩开口。刚想说话,看见韩梅扭过脸去,用拳头捂着鼻子,这是哭了呀。这女人真是的,有话说话,哭什么啊?抬手想递过去一张纸巾,韩梅抽泣着,“对不起,兴来。”这声“兴来”,是抽动着的,是颤抖着的,是含混不清的,可是,像是什么东西轻碰了心脏,像鸡毛掸子,像猫尾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对面韩梅的啜泣和颤抖是他看不下去的。做到对面的沙发上,手搭在韩梅的肩膀上,“兴~来~”一声颤抖的呼唤,就像一口长长的气舒出来,瞬间挥发了包兴来心里的防线。搂过这肩膀,“别哭了”。心里想说的是见不得你哭,哭的我心难受。当再一声“兴来对不起”的时候,包兴来紧紧的抱了韩梅,这小小的身躯贴在自己的胸前,哭的他心碎。“韩梅”一边用手给她擦脸,一边说“韩梅,别哭啦,昂,这么多年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昂。”“韩梅,来,咱说说话,好不好?”劝不住,扯着包兴来的衣服哭,到搂着脖子哭。“韩梅,我想听你说说话,你想不想听我说说?”过了一会儿,啜泣声变小,剩下身体的颤动,再过一会儿,韩梅直起身来,用手背擦脸。“对不起。”包兴来坐回到自己的沙发上,推过去纸巾,“喝点东西吧。”自己也喝了一口啤酒。
“兴来,对不起,我没控制住。”包兴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啊啊,没事儿。”“兴来,从前我是个超级被动的人,为此我也付出了超级代价。当时,我不是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我想回去做个语文老师的,可是我没来得及说出来。我不想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兴来,我还能喜欢你吗?我们能继续交往吗?你还能给我机会吗?”包兴来万万没想到韩梅说这些话。让一个女孩子说这些话感觉自己都不是男人。但是,怎么说呢?“韩梅,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要说,这些话也不能由你来说。韩梅,时过境迁,我经历了结婚离婚,咱也十多年没见了。我有点说不出口,可是我还真的无法一口答应。”韩梅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不是个草率的人。我求的,有接触的时间和机会。”包兴来有点挠头,“韩梅,别这么说,没有求不求的说法。有点懵,咱都想想吧,好吧?我送你回家。”
出租车上谁也没说话,下了车,“师傅您等一下哈”包兴来和司机打了个招呼,“韩梅,你给我你的电话,明天,”本来想说中午,想了想说:“明天下午,下午晚点儿吧,我来接你,一起吃饭,行吗?”韩梅点头,“你上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进了行止的家,“那厚城!”打开客厅的灯,闯进卧室,掀开被子,那行止动也没动的蜷在床上。“起来,别装了。”“谁装了,人家都睡着了!”行止打着哈欠说。“回来了?谈的怎么样?”“那厚城,你给我出来!”行止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坐在沙发上,“你他妈跟谁近跟谁远,分的清呗?”行止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什么近什么远的?”“你他妈出卖我,你和韩梅提前商量好了,套我!”“这事啊,这不是套她吗?帮你套媳妇儿呢嘛。套马杆,草原地汉子威武雄壮啊。”包兴来扔过靠垫“你他妈还唱起来哈,”行止笑了:“明天再说,睡觉吧大哥,请吧,那个屋,你的闺房!”
多年跑步的习惯让两个人到了6点就都起来了,出去跑了1公里,都觉得两个人一起跑步的配速能快一点。行止说:“等退休了,咱俩住的近点,早上一起跑步。”包兴来说:“谁跟你跑步,你一个鳏寡孤独,到时候我儿孙满堂,忙着呢。”“昨天给你套媳妇儿你还不乐意呢,还想着儿孙满堂!你俩接触接触,行则更好,不行就散。别一天到晚的还生十年前的气,拿不起放不下的。”包兴来:“谁生十年前的气了?”“也不知道谁,一口气堵了十多年。为什么还生气?不喜欢能生气?再说,我看韩梅最适合你了。”
吃早饭回来包兴来问:“我是生着气呢?”“你自己想想吧。”行止开启工作模式,包兴来睡回笼觉醒来,躺在床上想了很多。韩梅。怎么办呢?看着她哭的样子就心疼不已,这是什么感情呢,是爱吗?要不就接触接触?现实吗?分居两地能有结果吗?十年过去了,她的样子也有点变化,不很大,还是不着粉黛,还是那么耐看。
起来泡了壶茶,“行止,来,歇一会儿。”行止过来对面坐下,“后备箱给你带了茶,等会儿别忘了。”“上次的还没喝完呢!你是不是有个同事的爸爸是阿訇?”“啊,老回。”“北大有个研究社会学的,最近在研究这方面,你给联系下,问问能不能过去采访。”“这得问问,回回的事儿咱不懂啊。”一边喝茶,包兴来说:“古代的时候最重的罪是阉割,为什么?剥夺你延续后代的权利。现在可好,不用别人动手,葵花宝典,自宫了。精神上自我阉割。你们知识分子不是都忧国忧民吗?不生孩子,这个民族怎么生生不息?”行止笑:“呀,文艺女青年还没套着呢,自己先武装成文艺男青年了!”“跟你说正经的呢!”
行止身子往后靠,双肘放在椅子背上,“老问,今天和你说说,说来话长。我父母,你都熟悉。当初,我妈不知道为什么看上了我爸。”包兴来说:“你爸,多帅啊!别看脸上有个疤,一点都不影响帅。现在也帅啊,还年轻,看着像五十岁的,帅老头!”行止喝了口茶:“那时候谁看这个啊?看上了直接说媒不就得了,我老爷是公社的一把手,不能显得自己上赶着嫁闺女,他用惯了权利。手里拿着我太爷的生死大权,稍微一拿捏,我爸就同意了。我爸多倔的人,虽然结了婚,可是一直没有同房。过来好几年,我姥爷用我二爷怹们劳改回来的事儿又压我爸,这才有了我。”包兴来听得入神:“从来没听说呀!怪不得你二姨天天骂你爸,我说的呢。”“我妈挺不容易的,上有老下有小,挺辛苦,谁都知道,尤其是我爸上了大学,我妈一个人在家,挺难的。我爸很感激我妈,后来怹们也缓和过,不然也不会有乌金。可是我妈对谁都好,对我太爷太奶,对我叔叔们,都好。就是对我爸,除了抱怨就是抱怨。小时候我恨我爸,他冷暴力,东厢房里很压抑的。长大后我也理解了我爸,抱怨比冷暴力更有具有戕害性。”包兴来说:“你从来没说过,一点都不知道。”行止接着喝茶;“这事怎么说?我从小就觉得婚姻太痛苦太压抑,这样婚姻里的孩子太难了。小时候要不是有你,其实我都不知道怎么过,一到周末,我爸回来,我就带着乌金去你家玩。”“行止,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我没说过啊,小时候都不敢提。我爸妈的婚姻不光影响了我,我感觉多少也影响了我八叔、九叔。我八叔离婚了你知道的,我九叔,都离了两次了。我很努力的实现怹们的期待,有很刻意的和怹们保持距离。到现在,怹们都不住在一起。”包兴来又泡上新茶,推给行止一杯。行止接着说:“我不想结婚,我不想要孩子,我不想再有个我这样的孩子。”“行止,外人看到的都是你的光环,沧桑只有自己消化。怪不得你胃不好呢!有些伤,得你自己慢慢舔,但是,不换新药永远治不好旧伤。新药也许是一个人,一句话,一段感情,一个自己的孩子。”
下午四点到了韩梅住的地方,北七家,这地方真远,在往前加一脚油能到酸枣岭了,再往前都回承德了。韩梅上了车,包兴来问:“怎么着,去哪儿啊?”韩梅有点犹豫,包兴来说:“你想吃的,你熟悉的地方,我一个外地人两眼一抹黑。”“我就对我们出版社楼下那一片儿熟悉。”“那就去你们楼下,走,在哪儿?”“安贞桥。”“安贞桥?”包兴来惊了,知道bj通勤远,不知道这么远。“你每天几点上班啊,几点下班啊?”“9点上班,差不多7点多8点下班。”包兴来心里很气愤,考研,飞出来,就为了个这?看看旁边的韩梅,又有点心疼,“你想吃什么?猪牛羊,先选一样。”韩梅轻轻的说:“那,羊吧。”
包兴来没说话,启动车子,往城里开,四环边一个蒙古包的餐厅。进来坐下,烤羊排、大拌菜、炒青菜,疙瘩汤,一人一杯果汁。边吃,包兴来说:“你知道我爱吃羊,对吧?从前,吃羊,你一般。”韩梅说:“我也爱吃。”包兴来拽下半根羊排放到韩梅的盘子里,“多吃。我每周来一趟也不是问题,忙起来就不好说。我们有时候不忙,有时候忙的要死,一点时间都没有。”韩梅说:“我知道的。我可以回去找个工作。”这个,包兴来有点惊讶:“那你现在的工作呢?”“有的活儿能在网上完成,社里不愿意的话,就辞职呗。”“我们那个小地方可没有出版社。”韩梅低声说:“县城里总有一些公司需要文员什么的,文员就挺好。”“县城?你知道我的工作在哪吧?”韩梅低着头说:“知道。”“在哪儿?”“往东北去的路上。”包兴来笑了,这可省的怕人家有所图。一个小交警,有什么可图的?“研究生当个文员?当年的公务员你都看不上。”韩梅这回抬起头了:“当年,对不起。”红着脸又低下头去。真是的,提什么当年,又让她这样了。“吃饭吃饭,吃口青菜。”
吃了饭,带着韩梅到了行止家父母家附近的一个能吃能逛的地方,其实包兴来知道的地方不多,就有限的几个地方。韩梅个子不高,净身高只有一米六一,很娇小。浅浅的连衣裙,白色的凉鞋,在夏天的燥热里显得格外清爽。披下来的头发柔顺的搭在脖子下面,安静、知性,用现在流行的说法怎么说来着,对,文艺范,挺有文艺范。喝了杯甜腻腻不太好喝的奶茶,包兴来说:“先别辞职,我最近不忙,周末我过来吧。”也没说什么,走了一会儿就送韩梅回去了。到了家,行止说:“怎么又回来啦?”“我操,荷尔蒙一冲动,一次失败的婚姻还不够啊?我还没够了呢?”行止不说话了。“下周我那套房子要交房了,你看给我设计设计,怎么弄弄,也装装有文化的样子。”行止说:“包兴来,有人装正经,装有文化,你啊,相反!”
这回买的这套房子还是不错的,大小不说了,位置好,医院、超市,步行十分钟就到。隔了一个小区就有个商场,闹中取静。进去看了看,前面是河景后面是山景,视野好极了。南北通透,夏天都用不着空调。这地方多好啊,往外跑,跑到一线城市了,你能过一线的生活吗?忽然想起行止说的话“一直赌气”,好像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