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武(2 / 2)
“是了,这里面自然也有你们的野心,她不过是顺带的借口。”小武感慨。
“起初我并不愿兴师动众,派鸩羽卫暗中将人偷偷带出草原,可她多年流浪,又饱受折辱,神智已然有失,回来之后疯魔无状,直说自己尚有一子。”鄢莳看向小武,目光中是怜悯、是惋惜,“本以为不过是丢了个女人,左荻王不会兴师动众,可他居然截留了殷朝商人作为人质,要我们交出他的女人……”
“所以两国从此结怨,我被父亲厌弃,两国纷争不休,直到后来你带兵出现在草原,踏平了左荻王帐。”
“是,我确实是你的杀父仇人。”鄢莳默然。
“那后来呢?你为何又会出现在澡族的雪域?”小武真不该问,可是他又想知道,即使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会伤透他的心,击穿一直以来的信仰。
“我带兵攻打左荻时,确实在留心女夫子的儿子,但一无所获。那时候女夫子病症有所好转,开始虔心礼佛,我和陛下也不好再多过问什么。后来,陛下发兵雪域,我意外见到已经长大的你,才将你带回熙梁。”
小武的眼眶酸痛得厉害,他咬着后槽牙努力使自己不要哭出来:“所以,你遇见我,带我走,一直都是有目的的,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那你让我拜你为师呢?这又是什么目的?”
鄢莳摇摇头,“拜师这件事确实不是我本意,但它既然发生了,我也不能改变。”她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坦荡荡地与小武对视,“你叫我一声师傅,可我对你而言不能只是师傅。”
“我……”小武一时语塞,她的目光澄澈,确给人一种她对今天等待已久的感觉,一种迟来的宿命感。
小武难过得无处遁形:“瞒我十年,就一直把我骗下去就好了嘛,我那么好骗,你说什么都信……为什么今天要告诉我。”他佝偻地蹲下身子,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办法去记恨师傅,可也没有办法把这一切当作无事发生。”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我的一生,都左不过是在陛下与你的一念之间是不是。”
鄢莳似笑非笑:“问得好。我之所以今天告诉你一切,是因为我要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离开我与陛下,走自己的路。”她拉起小武的手,“今夜我回去只当一切没发生过,你从此自由,想留在此处陪伴你的母亲,想回北方天高地阔都可以,你不做鸩羽卫的‘小武’,也不是左荻的‘武洛脂’。”她顿了顿,“或者,明日山门开启,你好好地与母亲拜别,从此无论‘小武’或者‘武洛脂’都消失于世,你只是‘鄢武’,我哀野鄢氏的鄢武……有了这个姓氏,你一切前尘过往不会再有人提起。”
“选择,在你的一念之间。”朱唇开阖,师傅的声音似有魔力……
次日,晨雾未曾散尽就有一名年轻男子叩开山门,他此前从未信过佛祖,如今却是同寻常善男信女一般在佛前虔诚叩拜,他希望佛祖可以庇佑那位正在添灯油的师太,他同那位师太说:“晚辈今日遇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见她安好就好。”
师太说:“施主的亲人也会很高兴的。”他不敢看师太的眼睛,只是含糊地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身后,那木鱼声又响起……
数日后,鸩羽卫来了位新任副统领,他是鄢大人在哀野老家的族弟,是鄢氏年轻辈的翘楚,皇帝很是看重他,一来就委以重任。因着他管理着最神秘的七卫,是以无关之人都不能见他的真容。至于那个武洛脂,那个“小武”,或许是死在天牢,又或许是逃出生天,既然鄢莳已经回来,朝野中断不会再有多嘴多舌之人,也就不会再有人关心。
从此以后,世上只有哀野鄢氏的鄢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