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六 命若琴弦(十六)(2 / 3)
君黎没有说话。秋葵说这句话时,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微微蹙起的眉——那写着几分担忧的眉。这让他有点吃惊于她的变化——那句“他一贯照顾我”大概真的不是戏言,她如今是真的有几分将朱雀当了父亲般关心和在意他的处境。——这或许是件好事吧?
他竟有点高兴起来,安慰她道:“他自然考虑得比我们周全,不必太过担心的。”
秋葵轻轻点了点头,与他又互问了一些别来情形,听他一一道来,也有些惊心。偶抬头见他好端端在自己面前,竟仍会生出种恍如隔世之感。
君黎不欲她多有担心,于自己那时重伤便说得淡了些,自然也将自己为之而伤的刺刺轻轻带过。秋葵凝视他的眉目,总觉得他显得很淡然,淡然得……有点不像以往在自己面前的他。
纵然是以前,在临安城里他们曾一起计划着如何混入内城的时候,谈起刺刺,他也不会这般淡然的。她还是想起了昨日青龙谷口离别时,他与刺刺那一刹那闪烁的眼神。此刻一瞬的闪回如同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她那颗深藏已久的心,让她觉得——有些事,再怎么掩耳盗铃,怕也无法逃避和自欺的。
她咬了咬唇,一笑,道:“如果这次不是被朱雀找到,你会和刺刺一直留在青龙谷吧?”
“怎么会。”君黎没因这样的问题露出异样。“多留一两日罢了,刺刺的父亲——原是请我在他们家逗留两日,我也打算与他们叙了旧,就回临安了。”
“真的吗?”秋葵直视他,“你明知回临安,朱雀便不会再放你走的。”
“但我总不能不回来?”
“你若回来,就不得不弃下刺刺了——她怎么办?”
这句话终于让君黎眉心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被她忽然的咄咄逼人惊到。他抬目看她。她的面色波澜不惊,像是早就作好了一切准备来接受他的任何答案。他一瞬间就已明白,她早已看出来了。
早该知道,敏锐如她,关心自己如她,有什么看不出来、有什么隐瞒得了呢?她是要逼他亲口承认些什么吧?在真相面前,往日里的那些躲避她的借口尽数都要灰飞烟灭吧!
他迟疑了一下。否认或解释都太容易了,而唯有承认是艰难的——那真相,是要狠狠伤害她,也是要暴露自己的内心——这两件事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一件容易。若不是她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他原也打算默然不语——反正一切与他们都没有关系。他心里装着刺刺,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可怎样又是不狠狠伤害?一切饮鸩止渴终究会有个结尾。如果连秋葵都已经忍受不下去要知道答案,他又怎能继续隐藏着自己、给她一个虚假的回答?
“朱雀说,往后不会太限我自由了。”他在那般略一迟疑之后这般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想——我偶还是可以去见她。”
秋葵心里一震,如同那针扎之血簌簌落下。这便是他的答案了。他正回答了她的问题,答得平平稳稳,正如她这个以波澜不惊的口气问出来的问题,可那真相的咄咄逼人,也正如这个问题隐藏着的咄咄逼人。他什么都没有承认,可却什么都承认了——连一句借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