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繁霜(1 / 4)
南面的河工千恩万谢,对着小郭学士跪拜不止;北面的河工捶胸顿足,哭号震天。
小郭学士不忍再看,勒转马头,往长安方向慢慢行去。
他年少得意,邢州一带的文士没有不识得他郭守敬的。去年又受恩师张文谦举荐,任官提举诸路河渠,第一站便是要在这京兆府整修水渠,做出一番功绩来。不想上下官员克扣物资太狠,一冬天过去,民夫死的死伤的伤,眼看渠要修成了,南面退回来的乱兵竟然还要把这些挣扎求活的人变成奴隶运走。
愤怒。
愤怒至极的郭守敬赶回长安,找到当年他在金莲川幕府的故交,京兆宣抚司副使商挺,一番据理力争,也不过换来保全一半人的承诺。
面前的乱兵里没有莫哥的身影,当然不会有,大蒙古国宗王莫哥要带着主力往北走,在场的不知道是他哪个手下,兴许是手下的手下。就是这么几个散兵游勇,长安城里的官员能制止的不愿意出手,想要制止的没这能力。
郭守敬知道原因,大汗蒙哥死了,说是病死在钓鱼城,实际怎么死的大家心知肚明。在这个当口,蒙古众宗王支持谁,谁就会成为新的大汗。没人知道莫哥的想法,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承受激怒他的风险。
叹了口气,郭守敬半眯着眼,还在看着被他辜负的这帮民夫,他知道其中也有泼皮无赖,但大部分都是淳朴的庄稼汉。然后他注意到一个人,没法不注意,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那个人实在太显眼了,就像是出城郊游的公子哥不小心扎到了乞丐堆里,集中精神之后,他也终于听清了对方在呼喊什么:
“郭兄,还记得太原卫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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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离小郭学士的家乡邢州不算远,曾跟随长辈去过几次。但看着眼前的同龄人,他实在记不起来。
两人走在河堤上,身边的卫士离得很近,生怕这是来刺杀的间谍。
近些年南面来刺杀的人一向不少,不过这华服公子哥的口音倒是地道北方味。
“郭兄,自那年文会过后,竟然再也无缘得见,到今天才能再一睹风采。”
卫建国斟酌着字句,这两年银行里组织的防范电话诈骗培训课程起了作用,那些防骗手段早就忘了,骗人的经典语句却越来越清晰,就那么印在心头。
“卫兄,你说的是那次太原文会吗?”
“正是,当时少长咸集、群贤毕至,小辈不好说话,只与郭兄点头致意罢了,郭兄恐怕已不记得了。”卫建国说这话,眼神也暗淡了些许。
“记得,记得。“郭守敬以为自己当初真的轻视了对方,连忙找补,”那日文会我记得清清楚楚,老师来太原时,在城外龙山看到无边红叶,有感而发,作了一首诗,大家争相诗词应和。”
“正是,可惜我当年安坐家中,年少不知愁滋味,直到今日受尽苦头,才有诗词可以唱和,却是晚了。”卫建国,不对,是卫鉴叹气连连。
“不晚,今日正要听卫兄高作。”
听到红叶时,卫鉴一直以来揪着的心放下了,他转头望着还在苦苦挣扎的河工们,缓缓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