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心粒与赤道板(1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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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风雨苦相干,簌簌飞香满画栏。最是明前明后日,今朝上巳逐春迟。
苏廿接到了沈家楠迟来的消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外”的是此时此刻朋友的“直抒胸臆”,“中”的为早些时候她对沈秦二人状态第六感般的猜测。己亥年真的是分水岭啊,不仅让大家在现实中,淋漓尽致地演绎了悲欢离合,更是将四大课题生老病死,提呈上了古城寨子的人生日程表。
苏廿信步走着,醒神已身处花溪月河的桥洞中了。头顶上轰隆隆的三四环交汇车流,分分秒秒宣誓着身为俞城中轴路的荣耀、骄傲与责任。她停下脚步浅浅感受了下,觉得有些耳眼昏花、头晕目眩,旋即加快脚步,穿了出去。
桥头窝风的早棠谢了大半,晚棠开得正盛,亭亭玉立、婉约粉琢,与瓣叶舒展、落落大方的似雪白梨,斜风微雨里,摇曳着,掩映着,羁绊着,互相扶持,相互成就……寻了个落雁亭猫着,苏廿弹了弹衣角薄薄的细纤挂珠,抖了抖全身上下轻轻的濡湿感,摊开随身的小块席地毯,转头重重地坐在了亭下的大地色连横歇脚处,忽然就觉得没了力气,疲惫感迎面袭来,渗入了魂灵,侵透了百骸。
抬高手机,苏廿盯着由于感应忽明忽暗、因为天色更觉伤眼的屏幕,沉沉思量着。很想给沈家楠回条消息啊,不,是回个电话……但,家楠的信息和苏廿自己的直觉告诉她,可能并不是好的方案,或者说,当下,不是一个妥恰的时间点吧。临了,她放下了手机,想了想,再度拉至半高,凑着话筒,缓缓地温和地说了一句话:两年多很辛苦吧,家楠,我都知道了,绣是不是已经好些了?我一切按部就班,已有起色,放心吧。
语毕,苏廿忽地就想起了痞子蔡与轻舞飞扬,想到了22年前的那个阳历新年,进而想到了向秀娟、于畅、唐东图,唐大概是寨子里传看版本中,唯一的男生了吧。那个时候,网络还没有如此发达,那个时代,掖藏着会被简单文字、淳朴故事感动到一塌糊涂的青涩年华。
元旦起工,己亥年还没有过完,食不知味、加班加到昏天黑地的苏廿,早早就收到了向秀娟和师兄劳燕分飞的头版头条;唐东图虽然南下粤城没几日,但彼时的音讯,一反他与云淼同样具备的白洞属性,倒像是被临时性吸去了黑洞,皑皑寂寥;云淼呢?可能来自桑格市的新的调任,岗位上数学与摄影的完美结合,终于激发了久违的情怀与热血吧,忙得似乎深深地忘记了古原城的童少回忆与初入职场时不算得志的白苏潇洒了吧。
哦,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的,出疫这两年,线上虽然没有了太多的联络通讯,但经由传统的邮政通路,苏廿不止一次地接收到过云淼的来函。只是,里面没有只言片语,唯寄得了多张风景照片,想想,就知道是云淼的图虫作品了。光圈妥帖,光影当时,修色浑然,这是云叔骄傲一生的成果特色,也是云淼刻在骨子里的遗传承继。苏廿记得,除了这些云淼眼中的风景外,还有两张最为特别的不完全出镜影像,一张是骑着蕃马、挺拔却打着萌二剪刀手势的背影,另一张就是她这一辈子都不大可能见识到的水下作业的场景了。
她曾问过他,在桑格,任何一个美丽的湖泊不都是圣湖么?就算是科研,大概,也需要尊重民俗,不得随意开展下潜采样的研究任务吧?他回复,是的,当然不是那些明珠一样的大小措们。那是什么,是哪里?她又问。格格,你猜,他回信儿,末了,配发了云淼打从发电子信息开始就不间断使用着的标志性符号。那是一张十分喜庆的笑脸,由两个次方加一条短横构建而成,是善学数学的云哥独创,引导了苏廿小半生,并极有可能在往后的月岁中,影响全程。
手机屏忽地亮起,苏廿迅速抬看,拾得了这样一句短消息:是的,小廿,她渐好,关节、肝肾功能都已恢复,蝴蝶斑正在消退,除了又胖了些,怕晒太阳外,都好。
都好就好,刚刚瞬时不自觉紧张了些的身体,终于松宽了下来。看了看屏幕和腕表,双双显示了17:11,是时候了。苏廿赶忙起身,1秒钟收拾了便携式行囊,冒着已经转换了一早汹涌姿态的毛毛酥雨,寻着来时道,一路奔向了小学校,那里,有很小只的小酒在甜甜乖乖地等待着她。大约,常居奶奶家的两岁11个月的小五月,也是这么渴盼着绣妈妈的回归与奔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