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和人心(1 / 1)
“周家主好大的官威啊!”刘尚书站在门口,看着屋中气势昂然的周家主。“刘尚书!!你可来了,你看我这满屋子的狼藉。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张元凌一骨碌的爬起来,向刘尚书哭诉到。“刘…尚…书,你…你怎么在这里。”周家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被残碎的桌腿戳在屁股上,又连忙爬了起来。“你说我为何在这里?”徐尚书站在门口也不急着进屋。“圣上可好?没想到是徐尚书亲自来前线巡察,小老儿今日和张大人开个玩笑。临州城出现了叛逆,孔大人已经带队去查处了。”周家主干笑到,心中隐隐不安。“噢?周家主,此事我怎么不知道?”孔家主说着,从刘尚书身后出现。周广庆心中彻底的绝望了。“圣上已在昨日进入了临州城了,周家主,圣上正等着你面圣呢!”“孟客卿!”周家主突然出声吼到,却发现孟客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有眼皮不断的眨巴着。周家主虽说心中纳闷,也顾不得其他,当即立断的说道:“只要孟客卿带我等逃出这里,我们必有厚报!”孟客卿此时心里已经将周家主祖宗十八代都骂了数十遍了,身体依然无法动弹。因为周家主身后早已悄然站了一位老者,只是单手挥动了一下,他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他动不了了,要不你试试自己逃出去?”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把周家主吓得连跳开了数步。徐老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门外:“既然逃不出去,就乖乖去面圣吧,多大岁数的人了,审时度势的能力都没了吗?还是说要我让赵愍过来见你?”徐老者皱了皱眉。“你是谁?你可知道我周家…”“你周家?周广庆!你暗中勾结碶国,擅自调动六营七幾兵马,妄图控制朝廷,已是抄家灭族之罪。还有什么周家?!”刘尚书呵斥道。“行了,去请赵愍过来吧,此事就快刀斩乱麻吧,我还要去郦河口一趟。”徐老者说完就走了出去。早已大汗淋漓的孟客卿才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丝力量,头也不回的跟着徐老者走了出去。周家主心中的莫名其妙和不甘,还有恐惧等混合在一起,让他失魂落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吴家主、王家主早就在一旁磕着头,一边喊冤,将周家主如何威胁他们,参与的所有事情都抖的一干二净。
“全都交给守备府审理,我没心情再管这些事了,给张元凌说一声,按我朝律例,该砍就砍了吧。”赵愍站在院外,连进去的心思都没有,一旁的几位大臣苦笑着对视了一眼。看见徐老者从里面出来时,赵愍慌不迭的凑了上去:“徐伯伯,徐伯伯。你这是要去郦河口吧?带我一个,我给您老牵马。。”徐老者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讨好样的赵愍:“你咋跟你爹一个样啊!都是一国之君了,里面一摊子事等着你呢。”“这么多大臣管着呢,出不了事!我把我祖辈的家业败成这样了。好歹得挣点回来不是?况且我爹遗旨上让您老帮衬着点吗?您老可不能不管啊!”说完已是声泪俱下,好不动情。“行了,行了。你和永全两个跟着吧,你爹不要脸的样子你倒是学的一摸一样。”徐老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出门了。“嘿嘿,永全老弟!”抹了一把脸的赵愍,憨憨一笑。“嘿嘿,愍老哥。”永全也挤眉弄眼的。“你们两干嘛呢?不走就在这儿待着。”门外传来徐老者的声音。两人慌忙一路小跑着跟了出去。院中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都在院中晒太阳呢?要不要给你们搬张椅子出来?”刘尚书拎着根桌子腿走了出来。“得,又来一位!”院中一群人赶紧四散而去。
郦河口矮河岸,碶国军中熟识水性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上船后都有晕船的症状。今日强渡河口的军队,约莫有两万多人,大小帆船数百艘。“琉王,咱们军中犯晕动病的将士太多了,每次这样强渡河口,我都心疼啊!要是在陆地上,咱们碶国大军怕谁了?就算是当年的什么龙骑军,我照样敢碰一碰。现在敌军以大船策应,小船骚扰。我们却连还手的方法都没有,真是憋屈!”蹲在岸口的碶国大将忽卓佐夫狠狠的把手中泥块丢入河中。“忽卓将军,稍安勿躁!今日本就是为了策应我们盟友的行动,虚张声势而已。不必伤筋动骨。沁克大军已绕过了东海城,目前在浣湖岸等后方的补给。咱们水上作战不行,那就换个思路,先占地,再攻城!”琉王悠哉的骑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的河岸。“琉王,要不你给主上说说,让我也去参与陆战?这破河口谁爱来谁来,我是实在受不了了!”忽卓将军搓着手,热切的看着琉王。“要不?!本王来这河口?”琉王斜眼看着忽卓将军。“这也不是不行我看王爷平时也不爱动弹嘿嘿,王爷。”忽卓将军看着准备伸手拔刀的琉王,怏怏不乐的低下了头。“王爷!对岸驶来一只小船,咱们的船只拦不住了。”一名传令兵快步赶来说道。“噢?谁这么大的胆子?我去瞧瞧。”不待琉王说话,忽卓将军已经怒气冲冲一溜烟的跑去了。“小船上只有三人,速度奇快,我们船只根本拦不住他们。”一名参谋长指着河中一只小船说道。“奇了个怪的,他们离阳人难不成想三个人,就来攻打我数十万大军?传令!命翌矢营准备,给我对准小船十轮齐射。要是小船没成刺猬,让翌矢营全部给我下河游到对岸去!”忽卓将军说罢也没放在心上,却看见那艘小船犹如开了挂似的,眨眼间就冲过了矮河岸口,一头插在了河岸边上,两道身影哇哇怪叫的腾空而起,直直的朝帅旗飞去。“不好!是刺客!快去援护琉王!”忽卓将军大急,赶忙领着人跑去。
“生疏了,生疏了。不小心加速过头了,要不是那两小子吱哇乱叫的,我也不至于这么快。”徐老者下船后正自言自语着,却见没一个人理会他,只得慢慢朝前走去。徐永全和赵愍两人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四周已经围满了军士,“我的脑袋…”赵愍还晕乎乎的。“大胆蟊贼!竟敢擅闯军中禁地!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捉住,送到水牢中。”忽卓将军伸出大戢一指二人。“什么禁地!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想干嘛就干嘛!你谁啊你,敢抓你赵大爷!”赵愍迷迷糊糊的听到此话,瞬间站起来指着忽卓破口大骂着。硫王见到此人眼睛一亮…瞬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捂住了腰间,警惕的看向了远处。徐老者站在一众士兵身后,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伸手一划,几十名士兵瞬间倒飞出去,其余不明所以的士兵急忙闪开。忽卓气的头顶冒烟,拎着大戟就准备上去把那小子的嘴巴给抽烂。却被琉王一声喝住。“哟琉王爷,多日不见了!”徐老者看着永全二人扑打着身上的尘土,又看向了琉王。“哈哈哈,原来是赵氏皇帝和徐王爷。失敬失敬!久仰久仰!我这儿就是过来督军的,没别的什么事,既然王爷在此,想必江南世家的事情也收拾干净了。我还有急事,要回去复命。等下次有空,咱们再坐下来好好喝杯茶,我请客,喝最好的。”说完赶紧向忽卓打着眼色。却不料忽卓压根没看他,反而指着场中三人兴奋的大喝到:“给我捉住他们三人!他个老巴子的,谁先捉住皇帝谁”还没说完的忽卓被一只靴子砸的一顿,恼怒的回头望去。琉王正在单腿蹦着撸第二只靴子,吓得赶紧闭上了嘴。琉王恨恨的将脚放下,伸手朝忽卓勾了勾手,示意把靴子拿过来。“我来这儿只是给你说一声,最近没事别往南方跑,南方气候潮湿,要是脚底打滑摔着、磕着。大家都不好过。哪天我亲自去你们阿耶王那拜访一下,不知道你们这群大爷有几个是真的视死如归的?”徐老者冷笑着,将琉王看的心里直发毛。“徐王爷,我可是贪生怕死之辈,您老有空找他们去,他们都是硬骨头,我还舍不得这几百斤肉。您老高抬贵手!”琉王打着哈哈,不着痕迹的将腰带又紧了紧。
“王将军,对岸撤军了。”传令兵急冲冲的跑进大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修也是大惑不解。立即出帐看向了河边,果然碶国数艘大船已经开始转向。“传令全军不得放松戒备,等碶国船只全部返回北岸后,才允许有序的返回军营。”王修想不通,南岸众多将士们也想不通。平时不撂下十几艘船只碶国是绝对不会撤退的,今天是怎么了?这天也没刮南风啊!“赵愍,你可知道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人是什么人?”三人走在北岸,碶国的士兵们在严令下都远远的绕开了几人。“力无双!智近妖,天下琐事皆可一已之力,翻手为雨,覆手为云!”赵愍立即说道。“你呢?”徐老者看向了徐永全,“爹,我觉得应该是恶贯满盈的人。”徐永全思虑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也不对。你们所说的人的确可怕。但都太过于片面。世上人千万,你们所说的只是一部分。有一种人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可以当狗,当畜生。他可以六亲不认,可以卑微之极。他只想活下去,不管是什么苦,什么事,他都能忍。”徐老者伸手一指碶国大营的方向,“那个琉王就是这种人,你们要记住,恶贯满盈之人,总有人会比他还恶。力无双,智近妖,可他终究摆不掉一些事和人。而只为活着而活的人,他可能什么武功都没有,他会在任何条件下,去选择能让他存活下去的依靠。他什么都不会在乎。当他走到路的尽头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所有东西,去献给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可是,爹,咱们不都是想活着吗?谁想死啊?”徐永全思虑了一会儿才问道。“是,每个人都想活着,我们活着都是有一些牵挂,比如你的娘亲,你的亲人们,又比如你的江山,你的王朝。可是这种人只想自己活着,只要他能活着,他就没有不能付出的东西。”“徐伯伯,如果我有能杀他的能力,在遇到他时,直接把他杀了,不就好了吗?”赵愍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唔,问的好。这样说吧,假如你拥有杀他的力量,你可以任意的杀掉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总不能对着身边每个人都问,你想死还是想活吧?你怎么去分辨他呢?”两个小子想了半天才摇摇头:“分辨不出来。”“徐伯伯,既然你说那个琉王这么可怕,不如”赵愍一脸坏笑的耸了耸眉头。“我倒是想,上次遇到他,本已起了杀心,可是他身上保命的东西太多了。哪怕我倾尽全力也最多是把他腰带扒了下来,要想杀他,还不到时候啊!!”徐老者叹了一声,却又笑了起来。“腰带?怪不得今日看见你,那怕的要死的样子,看来他心中也没底。”赵愍二人也跟着怪笑起来。
“所以呢,这次带你们来,就是让你们也看看,赵愍!你祖辈们辛辛苦苦打下了离阳江山,好几次战役都是在被灭国的边缘。而从你爷爷开始,想着让赵氏的国砟能够绵延下去,可是哪朝是永不覆灭的?你要好好想想,怎么让这个王朝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哪怕某天你们赵氏不再坐在上面了,可子孙后代们,都能永远记住你们赵氏。之前凉莽大战,我是被逼无奈,在山上立了三十多万的墓碑。就是想告诉全天下,我可以死!这些将士可以死!哪怕我们都死光了,也绝对不会让北莽南下!只有这样,那些百姓才都会为了自己的家,去和北莽拼命呐!现在碶国不过是占据了三州之地,我们还有数千万的百姓,只能靠他们,我们才能赢,靠那些世家?那些世家是什么样子的,你也看见了。你要好好想想,我们都得好好想!永全,你不是说想要学你爷爷那样名垂千秋吗?你也要好好想想,这场仗应该怎么去赢。我老了,你的娘亲他们也都老了。这些年我都是在吊着一口气,不知道还能帮你们多少。我只是希望这世道啊!让这些老百姓们,能够活得自在一些,活的有骨气一些。能让他们都有自己的活法,而不是妻离子散、埋骨他乡啊!!”徐老者望着北方,那里有他记忆中的一切,从他记事开始,那句小乞儿,一直到他们分别,“其实我不恨你,可我们是兄弟啊,兄弟有难,不帮你!我去帮谁呢?”徐老者喃喃自语道。“你走了,温不二也走了,你们再等等我。”徐永全和赵愍相互对视了一眼,看着郦河口都出了神。
“你他娘脑子是不是和猪换过啊?啊?我在那眼睛都眨的快干了,你还拎个大戟叫个什么劲?是嫌老子命长?让那个姓徐的,啊不!徐王爷一剑给我了砍是不?”大营中,琉王把面前的案几拍的啪啪作响。忽卓将军垂着脑袋坐在下面,一声不吭。“你说话啊!耳朵聋了是吧?”琉王扯下靴子又砸了过去。“琉王爷,我是真没看见你给我使眼色啊。以后我都注意些,都注意些。”忽卓不闪不避的又挨了一下,双手捧着靴子赶紧送上去,谄媚的笑着。“那个大杀星,我暂时还是离他远点好。上次”琉王没好气的将靴子穿上,说到一半又赶紧打住。“你啊!脑子不要天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多读点书,人家中原不是有句名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好处多簇簇!”琉王语重心长的教育到。“哎!王爷,你说的那个黄金屋我倒是知道,上次铪绰将军从冀州府那边翻腾出了本孤本,那书可是真金子做的啊!那字都是金粉写的,啧啧!看的我是眼都直了!不知道那个颜如玉是个啥样唉哟!!!”忽卓捂着脑袋在大营里乱蹿。“我他娘的给你个颜如玉!还他娘的黄金屋!我他个巴子的多簇簇!”琉王气得将屁股下的坐垫都给扔了出去,案几实在是拎不动时,才喘着粗气吼道:“你给老子滚,滚去河边给老子执勤。明天水位要是低了一丝,老子非得把你丢河里喂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