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大千世界，朗朗乾坤，人无不异，事无不奇。而高三娘眼前的景象，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稽闻所未闻，令她惊诧莫名。人死为鬼，鬼既人变，纵是阎罗殿前的牛头马面，亦不过换了个头像而已。诸般的妖魔鬼怪，修炼成精无不以人形亮相方称得证正果。可底下这团可粗可细可分可聚的黑色煞雾算是什么？影影卓卓怪吼低呼有声有色分明是魔，比如吸取天地精华的树妖藤精也决无如此怪涎。

高三娘百思不得其解不明其是何物，只得屏住呼吸躲在暗处仔细观察。黑煞团不停的变幻着各种怪异的形状，似乎情绪非常的愤怒暴燥，陡地化作十多条长长的乌龙，绕着摆在神龛上的佟氏历代祖宗牌位不停旋转。但闻哔哩啪啦沉木触地的声音，黑煞团卷起其中的一块其余的牌位尽皆扫落。

瞬息间它们又复聚集，象一个巨大的怪兽双臂抱定那块牌位举在胸前，隐隐的张着有形无质的巨口翕合着呜呜哇哇。高三娘感觉它们似在默念着咒语，黑雾包围看不清牌位上的字迹。忽然心念一动灵光闪现：是魔皆有灵，有灵必有性。既然具有灵性，不管它是什么不可理喻的怪物，都应该有迹可循。

高三娘修炼的便是无相无极神功，不追究万物有相有极，只讲究心随意起千变万化殊途同归。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敌动我亦动敌静我亦静既为是理。想通此节高三娘狂喜的再去看那团黑雾，以裹着牌位的地方为中心点。顺着脉路逐渐理出庞然怪雾总共有一百零一道气雾组合，它们没有躯体自然沒有任何类似人类或动物的器管。所听到怒吼低呼的声音，无非是它们卷带起狂风结合时挤压在一起，发出似是而非人类的声音喧泻着它们所要表达的情绪。

她目前还无法理解这些黑色煞气怎么能获得灵性，相信它们的存在必定事出有因。它们把别的牌位丟落满地，而独对卷抱的那块不舍放弃，说明它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高三娘很想弄清楚那是谁的牌位，黑煞雾团为什么偏偏找上了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高三娘艺高人胆大，欺它们没有生命，纵使颇通灵性又能奈我何？说不定攻入它们的中心枢纽，不靠对话依万物生发的原理或能感应它们的灵性，揭开困惑心中的迷团。高三娘长身而出，从楼梯口斜插落入庙阁厅堂。

惊现人影黑气煞雾团警觉性似非一般，立时有几道黑色煞气竖立着抖擞面对高三娘，如眼镜王蛇吐着舌信随时准备攻击。高三娘爱舞长枪，出门太急没有携带在身边，当下娇叱声中赤拳攻入。拳风过处，受力的黑煞气雾激散飘开，旁边黑雾又自补上。如此数拳下去，趁着替补的黑雾将上未上，高三娘已看清牌位写着“佟沈氏月君之灵位”，旁有小字“不孝男佟敬明谨立”。

沈月君之名高三娘从不耳闻，佟敬明老太爷却是熟知。看来黑煞雾团要找的人就是佟老太爷的母亲，按时间上推算顶多不过五七十年前的事。但散漫的黑煞雾团从凝聚到修炼具有灵性，少说也得在五佰年以外，两者之间怎么会产生恩怨纠噶？

就在高三娘不经意的分神之际，黑煞雾团幻现起无数条手臂，紧紧地缠裹着她的娇躯发出类似的呼啸音。高三娘惊觉象有无数条绳索将自己捆绑，任她如何冲突都旡法挣脱，逐渐收紧缩小范围随着它们的旋转纤足离地而旋转，几乎就要浸入漩涡急流被黑煞雾团淹没。

“何方妖孽，休得伤我娘姐。”高三娘即将被黑煞雾团吞噬，清晰的听到龙猴儿厉声呼喝。她强行睁亮眼睛，龙猴儿象发了疯似的拳击掌劈……不过霎那之间高三娘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完全被黑煞雾团侵没倏地裹着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猴儿追出庙外抢上阁顶，四顾茫茫天地一色，却哪里还有高三娘的影踪？他惶急的呼唤着娘姐，声音随风扩散，隐有自己含着哭腔的回声偏没有娘姐的回音。“龙哥哥，你怎么啦？”卧倒屋顶大气不敢喘的佟甜妞站起身来。

“你……你一直呆在这里就没看到些什么吗？”龙猴儿残存着希望眼神殷切。“没有啊，高姐姐叫我呆着别动，我腿脚酸麻了连位置都不敢移，生怕发出声响……”佟甜妞察觉龙猴儿的神色是从殷切希望转变到无比失望。

“怎么会这样？我陪着老太爷夫妻演了这么些年……怎么会真的有魔怪出现……”跟着而来的高顺极目远眺喃喃叨叨。“你们演了些什么？”旁边的铁花婆婆若有所悟的质疑。“哦，没什么，我是说和佟老爷他们多次推演过庙阁的怪异现象，一直没有发现。没想到今夜真的让我们碰上了……”高顺掩饰着不再去触碰铁花婆婆半信半疑的眼神。

大家颓然退回庙堂，黑暗里高顺自袖管掏出火煤和半截烧剩的焟烛点燃。满地散落的牌位让大家瞠目结舌，佟甜妞悲凄恭敬的一一拾起放上神龛。高顺帮着忙按牌位书写的辈份次序，重新排列归原。佟甜妞跪在神龛正中的蒲团上，高顺每竖立一块她便咚地嗑了个响头。

龙猴儿四处巡视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希望发现些有用的线索。铁花婆婆拄着拐杖默默注视着高顺的一举一动，站久了腿上伤口痒痛便慢慢坐倒在地。龙猴儿仔细查找着，渐渐的靠近了泥塑道藏菩萨，高顺不自然的有些紧张。

“咦，不对，好像少了一个。”佟甜妞磕到第四十三个头忍不住叫了起来。“没有吧，都摆上了。”高顺数了数总共四十三块。“不可能，我应该不会记错，有四十四块列祖列宗的牌位。每年清明节扫完墓回到宗祠祭祀，父亲每点一枝香，我和哥哥跪着磕一个头。磕得次数多了，我便自然记住了。”

佟甜妞也不起身顺着烛光头尾粗略扫过。“缺了曾祖奶奶佟沈氏之灵位。”前面隔得久远的祖先她未必记得住姓氏，但祖奶奶沈氏月君却牢牢记得，只是不敢当众喊出她的名讳。高顺铁花婆婆俱是一震，高顺这么些年努力接近佟家特别博得老太爷的信任，确知佟氏神器打神鞭便是失落于沈氏月君之手，铁花婆婆亦是听师父如此说过。

难道这团不识为何物的黑色煞气也是冲着打神鞭而来？俩人目光偶尔相触忙各自移开。庙堂里凭着他们的目力不可能遗漏，合理的解释就是被那团怪煞撸掠。“龙猴儿，你那边有看到么？”高顺明知不可能还是故意的问，龙猴儿往菩萨像的底座查看，高顺不想他当着铁花婆婆的面发现秘密，急得用话语引开他的注意力。

“没有呀。”龙猴儿一直没有理会别的事情，可他们的言语举止无不清楚。高顺有问，他回转身而答。“快快，或许还来得相救虞姑娘。”铁花婆婆突然跳起来，她不知道高三娘这个化名称其本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