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葬花（1 / 1）
先生哪葬过人，只是一个葬过花的小男孩而已。
唐凌的家乡对安葬死人是很讲究的，要看哪天日子好，基本上都在死后一个星期左右安葬。每死一个人，都会有村里年轻的去安葬，小时候他体弱多病，同龄的人已经安葬过人，而他至今还没安葬过死人。当他身体渐渐恢复起来、像正常人一样时，他已经跑出去外面工作了，每次赶回来家中，只待上短短数日，所以他哪葬过人。小时候明亮温和早晨里，小男孩看见自家田地里开着两朵盛开的野花，后来他再次去田地里时，花落了满四周的地上，他幼稚的拾起一片片花瓣，捧在自己的手掌里，然后在附近阴凉的树底下挖个把它们埋葬了，所以他只是一个有着小女孩的心，葬过花的小男孩而已。张胖子一直留在家中，一直陪着他们母子两人，张胖子递烟给唐凌，劝慰道：“别怕，有哥在。”
唐凌接过香烟，他点着一只香烟在抽着，香烟深吸一口，然后从他嘴里又吐出来。是的，是唐凌在抽烟，他以前闻到烟味就咳嗽、想吐，此时却在抽烟，这是他一种习惯，也不知是何时形成了这样的习惯，只要他遇到很大的打击、困难，他就会抽烟，只是抽烟而已，他对烟没有感情，也品不出来哪个烟味是那种烟。唐凌说：“嗯，我知道，谢谢你哥，现在白天人多点，你先去我房间睡一会吧。”张胖子几晚没睡，却是困意来临，他起身去房间睡了。唐凌头戴纯白布、身穿黑色布衣，布是自家纯手工仿制的，衣服也是自家仿制的白布染成黑色，也是他的母亲一针一线缝成的，这就是他家乡披麻戴孝的衣着，而且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头戴白布条以表孝、以慰死者。
唐凌蹒跚步伐地走到母亲身边，他说：“妈，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还有，我想让叔给张胖子一条白布。”
母亲语气冰冷道：“说什么都晚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想让你爸安安静静的走。至于张胖子早就应该给了，以后这样的事，你看着办吧！”母亲说完，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好像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好像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他静静的坐在父亲的遗体身边，隔了几夜没刮的胡子显得他邋遢而憔悴。回忆起父亲生前，陪他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情。那日，唐凌在学校肚子疼的要死，班主任打电话给家里，几个同学轮流背他回家，当他们走到半路时，父亲已经徒步来到他们的身边，父亲身穿蓝色背心，后背还有点破了洞。家与镇上学校要走两个小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父亲一口气就把他背回到家中。回到家中以后，父母找人给他搞了个背马（一种迷信活动，肚子慢慢的就不疼了，背马唐凌从小就不信，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这样理不清楚，他的确搞了个背马就好了，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天父亲刚从田地回来，就奔跑而来接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人死在外面，在家乡人的说法是魂无家可归的。父亲大字不识一个，却把他和母亲照顾的很好，而自己呢，读过千万本书籍，走过万里路，终究还是没把父母照顾好，这些年逢年过节都没回来陪他们，想到这些，唐凌在内心自责。不管愿不愿意人死总要入土为安，次日安葬好父亲。亲朋好友旧题重提，他们问：“小唐，那些田地怎么处理。”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将这些人嘴脸都看清楚了，大部分都是一些人面兽心的人，他阿叔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这些，还有张胖子也是，但是张胖子又不常在老家，给他这些人也会说荒废了，倒不如给叔。还没等他说，他的母亲坚定道：“不劳你们费心了，我家的田地我不会让它们荒凉，我们自己能耕种，我也会教唐凌耕种的。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对我母子的照顾，这些碎银是给大家的，希望你们不要嫌少。”
一些村里的老人和阿叔也附和道：“我也会帮他们母子耕种的，况且他爸在的时候，一有空不是就过来帮大家耕种的吗？大家做人可别昧着良心做事。”所有亲戚面面相觑，伸手接过碎银，也纷纷表示以后忙不过来找他们。也许这就是城里人与自己庄稼人的区别，庄稼人总是把喜怒哀乐都呈现于脸上，况且一出事就会过来帮忙，不管是出什么原因，有些人真心过来帮忙，有些人是看见别人过来帮忙，自己脸上挂不住面子过来帮忙，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否认他们帮过的忙。
数日以后，张胖子问唐凌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牛街，牛街的人心地善良、地方好，工作也容易比较好找，那里被人们称为“代工帝国。”
唐凌虽然没去过那里，也在电视上看过那里，那里确是很好，也曾幻想过在那样安逸的厂里，与自己心爱的女孩平淡度过余生，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只是未曾料到再次想到那里时，已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回绝了张胖子的邀请，他告诉张胖子自己想在家陪陪母亲。张胖子也没有婆婆妈妈，给唐凌留了自己联系方式，说以后想来牛街了，到时候联系他，他会过来接唐凌。
张胖子走后，母亲走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他把刚才张胖子邀请他去牛街的事都详细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也劝唐凌出去找工作上班，她告诉唐凌家里也欠了些别人的钱，尽快还给人家比较好，让他出去工作，不用担心自己。人活着就找事做，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活着的人要坚强的活下去，要活的有骨气。唐凌答应了她，说自己在家待一段时间再过去，说自己以后逢年过节都尽量回来陪她过年。
仅一夜之间墓上花开，花开两朵，各生新欢。惹来了群蜂而至，当花汁枯尽，无蜂喜欢，无人爱看。本是墓上花，何必抛弃对方，去挣那旁人的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