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残暖（1 / 1）
班车缓缓行驶着，天空慢慢暗淡下来，夜幕即将到来，车内变得有些清冷起来，不过对于心如枯木的人而言，昼夜交替好像对他没什么影响。
天渐渐变黑，书上的文字越来越模糊，不过没过多久，司机师傅就开了车里的灯，虽然车开的很缓慢，但是车遇到拐弯处和路凹凸不平时，车上灯的光影一闪一闪的，还是对他看书有点影响，他刚才合上书，摘下耳朵里的耳机，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那里。此时他可以听到车内所有人的细语，车内的景象与白天截然相反，他听到人们扯出厚一点的衣服盖在身上准备就寝，听到对方为了多让另一方多盖一点，而发出细小的争吵声，也听到一些夫妻的细语轻声谈话，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小男孩的母亲嘀咕道：“真是一个怪人，明明才几十岁，总是故做一副哀伤的样子，也没见他去死，真是晦气的很。”嘀咕完以后，又看向自己丈夫，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男孩的父亲搭话道：“你今天是怎么啦？一整天的看人家不爽，少说点马上孩子就醒过来，你想在孩子面前出丑吗？”男孩的父亲觉得不值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毁了两人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男孩的母亲最后怨道：“是咯是咯，谁愿意说他呐，只是出门打工路上遇上这样的人，不吉利呀！”两人的谈论唐凌听的一清二楚，但是他没有任何表情，他依旧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他内心百感交集，觉得自己不该坐这趟车，竟然影响到人家生活了，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在自己的心里祈求司机师傅能开快点，早点到达牛街，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人家了。路上的四周已经漆黑一片，唐凌的耳边传来人们的酣睡声音，他仿佛像是胆怯的含羞草，就如含羞草当人们走后，不触碰它时缓缓展开叶子一样，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经过的夜景，当经过一些附近有村落的地方时，还能看见村落里有几家还开着灯，好像在等待着自己的家人归来，怕他们迷路而开着灯，怕他们黑灯瞎火的走错家门，为他们照明回家的路。他又望向夜空，发现夜空中的月亮是残缺的，发现家方向的夜空是星星最亮、最多之地，越走向牛街离那片星海，最后望着望着成了一点，成了一个方向。自这以后，唐凌在牛街时，看到夜空的星星时，便觉得家就在那星空下面。他偷偷的拉开车窗，车窗露出一丝缝隙，用自己的脸蛋堵住那个窗口，让晚风尽情地吹着他的脸颊，他觉得这样能使自己内心舒服点，心理上没有那么多压抑，好像是晚风的清凉治愈了他，好像是晚风吹散了他的忧伤。
小男孩突然醒了，男孩没有缓缓睁开眼睛，而是一下子睁开眼睛，然后呆坐在那里，好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样，他仔细地观察着四周。他看见身边熟睡的父母，看见四周熟睡的乘客和司机，又看见坐在靠窗旁边的唐凌，此时的唐凌书放在他的膝盖上，偏着头看着窗外。男孩不知是幼小的好奇心驱使，还是他觉得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轻轻地掰开母亲抱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向唐凌。男孩像是一个很有涵养的大人一样，他走到唐凌的身边以后，并没有立刻和和唐凌打招呼，而是在等，等唐凌看够以后回过头来。等他回过头来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由于长时间的吹着晚风，唐凌的已经被风吹的很僵硬了，面色有点苍白，嘴唇有点干裂，他回过头来后，轻轻地关上了车窗，然后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当唐凌整理好衣裳以后，他才注意到身边的小男孩。看着身边的男孩唐凌轻声细语说：“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男孩说：“对不起，我父母不该那样说你。”唐凌没有说什么，只是很默契地两人相视一笑，而且只是表情微笑而已，两人没有发出任何笑声。
唐凌问：“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应该很累吧?”
男孩说：“没有，我父母很爱我，而我只要扮演他们喜欢的小孩就好，他们不在我身边时，我就做回自己，就像现在。”唐凌很是惊讶，看着男孩的眼睛，他看不到任何一丝血丝，内心涌起畏惧，他觉得这哪是一个小孩子，相对于这样的一个小孩，自己的命运又觉得已经很幸运了，至少自己小时候很快乐。男孩语重心长地说：“未来可期，相信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别想那么多了。”唐凌摇着头傻笑着，没想到自己还要一个小孩来安慰，也没想到这个年头都不如一个小孩，包括自己也是，他喃喃自语“未来可期”这几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男孩坐在唐凌身边看着窗外，经过一些地方时看见一些发光的景物时，男孩的脸上就露出微笑，他没有再劝唐凌什么，男孩仿佛知道一个明白所有事、懂得所有道理的人，只有他自己才能救自己。别人想救也会走不进他的世界，当别人说起时，他会刻意的转移其它话题。如果他真的没能走出来，可能会提前告别这个世界，但是，对于内心已经千疮百孔，又不愿意治疗、不放过自己的而言，也许那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车的前方发起光，那里是长途班车中途休息的服务区，男孩似乎意识到什么，他轻轻地拍了拍唐凌的肩膀，小跑回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司机师傅大叫道：“前面是服务区，在那里休息两个小时，大家要下去买吃的，卫生间的可以去了。”人们听到以后，都疲惫不堪的醒来，都伸着懒腰苦埋怨说困、累之类的话。唐凌看着这群人，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小男孩，他又觉得纵使人间悲凉，总有那么一丝温暖在这人间游荡，他们在温暖着像他这样的人，觉得自己不能连一个小孩都不如，他要好好地活着，不管是以怎样的形式活着，自己都要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