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中伏(3 / 4)
肩伤依然在流血,纪襄只能速战速决,武士看出了他的弱点,稳扎稳打,双方实力相当,十数个回合下来都给彼此添了新伤,但无法找到一击毙命的机会。纪襄毕竟还是惜命,他明白如果在这里阵亡,整个计划都会功亏一篑,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统领整支部队,正如邹德磊所言,只许胜不许输。对面的日本武士则没有这些心理包袱,日本人本就轻生,在战场上更是一门心思的只求杀敌,不求自保。招式毫不犹豫。
“杀!”武士忽然提气暴喝一声,左切纪襄,逼迫纪襄闪避,随即横挥,武士个头不如纪襄,刀正对着腰的部位,格挡起来十分困难,无奈之下纪襄只得飞速后退,撞在混战中的日军身上。日军吃痛转身寻人,纪襄已经精疲力竭,只能下意识的擒住日军,将他身体正对武士,借肉身作盾牌抵挡攻击。
武士毫不犹豫刺穿了友军身体,刀刃透体而过,被穿体而过的日军已经口吐鲜血,居然反手将纪襄抓的更紧,武士刀透过躯体刺入纪襄锁骨下方胸肌,武士一喜,拧转刀柄,刀刃搅割,日卒和纪襄不约而同的惨叫出声。只要拿下元军主将,此战就胜了,周围日军阵阵欢呼。
纪襄腰带忽然滑落一枚烟球,烟球爆炸,迷住了武士的眼睛,再一回神,纪襄和日卒消失于视野内,身后已经变成尸体的日卒重重压向自己。与此同时纪襄浑身浴血,一并压在他身上,三人翻滚挣扎,扭打间不慎让纪襄压住了胳膊,反向生掰关节,传来骨骼脱节的噼啪声,轮到武士惨叫了,手中的刀落地,只得用左手去拿肋差,肋差出鞘狠狠扎中纪襄大腿,纪襄因失血过多几乎感觉不出痛意,反手抽出尸体上的短刀也插进了武士大腿,两个人几近癫狂,不躲不闪,狂吼着互相用肋差捅刺。脸贴着脸,双目充满血丝,眼神中布着狰狞的杀意。
“啊啊啊啊啊啊!”纪襄发狂如同逼入绝境的狼,终究是元人的盔甲占领了上风,竹子做的胴丸几乎无法抵御如此近距离的捅刺,武士喊着喊着眼神逐渐涣散,好几个洞里往外呼呼的冒血,手上没了准头,抽搐几下终于失去了生机。
纪襄所穿铠甲为千户制式的翎根铠,由孙威发明,行动轻便,不避矢石,饶是如此,胸甲及腿裙处也被捅穿了几处。他以刀支地,一瘸一拐的割下武士首级,向天高举,日军震怖,纪襄的表现无异于战神下凡,元军则发出惊喜的欢呼声,情势开始向着元军方向倾斜。
“快看!将军被杀死了!被敌将讨取了首级!(日本语”
“难道我们还是敌不过元人的部队吗?(日本语”
“不行啊,死的人太多了,我们快逃吧!(日本语”
远远望去,日本部队的圆悬六目结背旗惶恐的抖动着,随即开始倒伏,日军失去了一开始以逸待劳的劲头,惨烈的拉锯战后,将领被杀,心理防线终于崩塌,试探性的后退,后军被前面一推搡,加剧了焦虑传播。
被斩杀的武士是此次长崎部队的副将,主将坐镇后方,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能发出撤退信号,日本人如蒙大赦,纷纷隐进荻花丛里。他们虽留下遍地尸体,元军此战伤亡亦是惨重,也不敢再行追击。随着局部小的战斗逐渐告一段落后,双方就此偃旗息鼓,各自后撤。
此时,距离元军寅时末从隘口出发,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个时辰。遍地日元双方的尸体,都是战死的人,死状至惨至烈。元军有许多东征之前完全没有作战经历的新兵,日军虽然精锐居多,仍不乏生死面前被下破了胆的武士。许多人死前脸上仍旧挂着泪痕,生机却永远的离开了身体。还有的以一敌多,寡不敌众,被敌人乱刀砍成肉酱,分不清隶属哪边,只得简单归拢,统一按照元军士兵埋葬。
他们说死于刀兵下的魂魄怨气最深,因此战后往往引来大雨连绵不绝。通往长崎的平原上空阴云密布,大战过后,老天爷急于洗刷满地尸体留下的血迹,暴雨一触即发,隐隐压抑着雷声。铅灰色的阴云焦躁不安,它们越过山坡,自北向南滚动而来。
纪襄被几个人搀扶着下去歇息,剩余的人留在战场上收尸或者救护伤兵。邵林面容狰狞,怒吼着下令让手下焚烧日军尸体泄愤,此役元军伤亡三分之一,四百多人永远留在了日本土地上。
“把首级都集中起来!老子要垒京观!让这些狗看了再也不敢埋伏我们!”邵林憋屈到发疯,恶鬼般四处奔走叫嚷,指挥士卒学着蒙古人的风格切割首级。
老黄把药粉撒在伤口处,用绷带用力扎住。纪襄咳嗽了几声,已经面白如纸,仍然强撑着招呼邵林:“邵林!光把尸体烧掉就行了,弟兄们没有这个精力垒什么京观,天快下雨了,让他们尽早休息吧。”
老黄脸上全是岁月的沟壑,豆大的汗珠积攒在沟壑里闪闪发光,他抬起黝黑的脸庞看着纪襄,问道:“这都是些哪来的部队?怎么比之前几次遇到的都要强?”
“是日本幕府的主力,长崎是九州幕府治所所在地。想来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行踪,早就在这里布置好了埋伏……阿由拜呢?不知道弩军在山上情况如何?”纪襄虚弱的喘息,一口气说了不少话,让他有些累了。
一段时间之后,邵林派去寻找阿由拜的士兵回来了,带着弩军千户阿由拜,阿由拜脸上没有了光彩,眼神黯淡,同样的面白如纸,嘴唇发青,让人搀扶着才能行走。头盔不知道去哪了,满头红褐色卷发凌乱不堪,更加让人震惊的是他整个左臂已经没有了,重重绷带包叠在肩部,血液已经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