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九月鹰飞(1 / 2)
秦朗跳了起来,道:“什么人?”身后马蹄声响,忙一转头,但见得一青衣人骑着匹白马奔驰而来。转眼间,已到了他身前。这连人带马来得极是疾急,眼看就要将他撞飞岀来。秦朗骂道:“去你妈的!”拨起身子,双脚往那人面门踢去。那人手臂一抬,马鞭似从草丛中窜起的毒蛇,嗤的一声大响,朝秦朗脚腕卷去,劲力十足,显然是想要废了秦朗的双脚。
叶枫见得一个比一个狠毒,自己虽然武功不比他们逊色,但终究心里有底线,要他不择手段去害人,当真万万不能做到,瞬时间忧心忡忡。余冰影拿起他的右手,葱管般修长盈润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写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着急什么啊?”叶枫强作欢颜,拍了拍她的手背。
秦朗提起一口气,往上跃起数尺,长长的鞭子从他脚底横扫过去。秦朗长笑一声,上冲的身子直直地堕了下来,双脚往那青衣人头顶踩去。那青衣人不急不躁,鞭子抖得笔直,似长枪蛇矛,指向他的心口。秦朗凌空翻身,右脚在白马额上一点,倒纵了出去。白马长声嘶叫,前脚发软,跪倒在地。
那青衣人吃了一惊,向前纵跃,才避免摔倒的尴尬。秦朗双脚尚未着地,耳中蹄声如雷,两人两骑从一左一右,包抄过来,秦朗夹在中间,无路可走。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人和先前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宛若一个模子倒岀来的,敢情是三胞胎兄弟。余冰影低声笑道:“恐怕他们的媳妇,也认不出哪个是她的丈夫,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那两人扬起鞭子,一条击向秦朗的脖子,一条横扫他的腰部,秦朗身子晃动,在两根鞭子之间穿来插去。右边那人一挟马腹,马儿数百斤的身躯宛若移动的长墙,斜地里撞了过来。秦朗自然而然向后跃开。左边那人催马上前,撞得秦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右边那人哈哈大笑,道:“倒也,倒也!”鞭子缠住秦朗腰间,手臂一拉一扯,秦朗仰面便倒。
黄衡和姜末不仅不出手救援,反而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在边上袖手旁观。左边那人道:“趁你病,要你命!”连人带马向秦朗胸脯踩下。叶枫心道:“这样不要脸的事,连魔教妖人也做不岀来!”竟忘了少一个对手,便对华山派有利的道理,只觉得秦朗不该死得如此窝囊,喝道:“且住!”身子窜出。余冰影“啊”的一声,已经拦截不住。神定气闲的黄衡、姜末脸色骤变,道:“且往!”两把长剑同时出手,向叶枫刺去。
叶枫头也不回,道:“影儿,交给你了。”余冰影道:“是!”并不拨剑,径往两人刺出的剑尖扑去。姜、黄两人吓了一跳,忙收回长剑,道:“你这是何必?”余冰影皱了皱眉,道:“他若有什么事,我恨你们一辈子。”声音柔和细腻,在他们听来,哪有什么怨恨之意?倒似风拂杨柳,潺潺流水,沁人心扉。两人全身酥软,红着脸道:“是。”
那两青衣人见得叶枫扑来,冷冷道:“明明是为他好,只可惜他的脑子比猪还蠢。”两根鞭子劈头盖脸扫到。叶枫道:“这不是公平竞争,是无耻卑鄙。”一手抓住一根鞭子。那两人道:“不管用什么手段,能达到最终目的,便是好手段!”一人抬起一脚,向叶枫踢去。叶枫道:“我们不是丧心病狂,人性泯灭的屠夫,刽子手!”手腕翻动,被他抓住的鞭子跟着转动,缠住了那两人踢出的脚腕。
叶枫双手上提,那两人坐不稳身子,从马背跌了下来,一只脚抬得高高,好像准备放入蒸笼的大虾,说不出的滑稽。叶枫瞪着他们,厉声道:“如果大家都靠玩弄阴谋诡计,这个江湖还有什么希望?”那两人怔怔地看着叶枫,神情无比古怪,好像大白天见到了鬼一样。躺在地下的秦朗笑道:“谁愿意昧着良心害人?还不是这该死的风气,该死的环境?”剑光一闪,长剑从下至上,刺向叶枫的小腹。
叶枫滴溜溜转了个圈子,踢飞他的长剑,接着一巴掌掴在他脸上,道:“荷花出污泥而不染,它何曾怨怪过该死的风气,该死的环境?”秦朗大怒,一跃而起,不防黄衡,姜末快步而来,一人按住他一个肩膀,硬生生将他按了下去。秦朗骂道:“你们竟敢帮别人?”姜末打了他几个耳光,道:“你自己心术不正,阴暗乖张,并不代表昆仑派没有正直的人!”秦朗半边脸颊肿起,额头青筋暴凸,嘶声叫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清高?”
黄衡也打了他几记耳光,冷笑道:“至少我们是非分明。”叶枫见得余冰影立在远处,似笑非笑,仿佛顽劣的孩童做了恶作剧之事,却没有被大人察觉,神情极是得意。他心里并无半分欢愉之意,反而觉得说不出的悲哀和无奈,他们手里不沾上别人的鲜血,就休想拿到飞鹰尊,有时候根本不允许你自身清白,不允许你心怀正义感!是不是不经历漫长的黑暗,就无法看到光明?是不是必须尸山血海,流血漂橹,才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有没有既能不死人,又可以圆满解决问题的捷径可走?至少他目前想不到。
三胞胎兄弟笑道:“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太好玩了。”秦朗整张脸红肿不堪,似被开水烫了多时的猪头,白中透红,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跳了起来,右足横扫。姜、黄两人哎呦一声,跌了出去。秦朗道:“我早看你们不顺眼了!”闪动的长剑,似只魔鬼的手,去攫取他们的魂魄。忽然三条鞭子飞来,分别卷住他的手,腰,他无法发力,长剑再也刺不下去。
姜、黄两人站了起来,四只手不怀好意的在秦朗身上扫来扫去,均是暗指他的要害。秦朗心里大骇,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恶贼,干脆把我杀了罢。”姜、黄两人拳头轻轻捶在他胸口,微笑道:“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们万万做不出来。”叶枫心道:“祸根早已埋下,只不过如今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苏岩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引人瞩目的焦点。现在他坐在尘土飞扬,污水横流的街边小摊吃早餐。尽管他换了一身黑衣,仍然掩饰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皆有精神大振,焕然一新的感觉。当中就有一个做生意破产,被沉重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自杀的人,忽然神清气爽,幡然醒悟,心道:“只要人不死,便有希望,我为什么要做傻事,断了所有的念想?”于是昂首挺胸,吹着欢快的口哨,回家去了。
原本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小媳妇儿,今天起得特别的早,悄悄换上了结婚那天才穿的嫁衣,头上抹着香喷喷的桂花油,把窗户推开一条几指宽的缝隙,痴痴地看着正在吃东西的苏岩。倘若苏岩的目光往她这边投射过来,明知是不经意的,却情不自禁双颊红如晚霞,浑身莫名发热。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都会一遍一遍地回味着这消魂蚀骨的眼神。
几个胆子极大,行事泼辣的婆娘,似发情的母猫见到公猫,假装和小摊老板娘套近乎,说闲话,其实一双奔放,多情的眼睛,牢牢地黏在苏岩身上,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肚去。此时苏岩只消使一个暧昧的眼神,一个模棱两可的手势,哪怕余生会身败名裂,接受天底下最严厉的惩罚,也会毫不犹豫跟他走,享受片刻的幸福。
只可惜苏岩什么也没有做,慢慢的吃着东西,仿佛此时此刻,只有面前的食物,才能让他心无旁骛。抛开他洗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就凭他清新俊逸的长相,只要他愿意,一定会有女人为他付出一切。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有与众不同的爱好。几个光着屁股,流着鼻涕的小孩,眼巴巴看着他吃东西,嘴角流出了长长的涎水。苏岩取出几大锭银子,往桌上一放,道:“老板娘,端些吃的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