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迈不过去的坎(2 / 2)
杨洁道:“陪我去看海,去塞外放牧牛羊,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既然你给不了我一生幸福,为何要给我不着天际的许诺?让我一直痴痴等待?”叶枫不由得一怔,胸口一阵剧痛,他同样给不了余冰影幸福,是不是也害了她?他双眼忽然恍惚起来,仿佛是余冰影坐在那里忏悔,哀伤,有个声,音在心底大喊大叫:“影儿你赶快放手,我不会怪你的。”那边杨洁把玉佩轻轻放在石上,沉声说道:“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实在不值得我挂念,人,只有靠自己才有出路。”
没有人呵护关怀,二十年她照样走了过来,放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她会轻松很多,一直在过去中挣扎,无法自拔,哪里看得到灿烂的明天?她必须减轻心里的压力,扔掉身上的负担,才有精力应付当下之事。叶枫脸上露出了微笑,心道:“就应该这样。”杨洁慢慢站起身子,幽幽说道:“把你忘记,我也许同样的不快乐,但至少我的伤心事,会少了许多。二十年了,也该把你忘了,你在那边有没有碰到合适的女人?过得快不快乐?”
叶枫却是心头大震,暗道:“他看中的每个女人,都起和你一样的名字。还被那个阿洁出卖,差点丢了性命。”她语气凄伤哀怨,脸上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泪水。是不是她受了太多的打击,吃了太多的苦,泪水已经流干?杨洁再也不看玉佩一眼,毅然转身而去,只听得脚步声响,渐行渐远,再无声息。叶枫目送她远去,百感交集。过了良久,叶枫才跃了出来,拾起遗留在地上的酒袋,一口气饮得精光,野果填腹,根本就无济于事,美酒入喉,不由精神一振。掏出怀中玉佩,和那块玉佩并放一起,叹道:“师母那么好的人,你居然不去珍惜,你自作自受,混蛋至极!”
说到此处,他胸口倏地一痛,沮丧无比,道:“我和混蛋有什么区别?”正黯然伤神之际,远处又响起沙沙的脚步声,难道是杨洁去而复返?难道她还放不下李少白?叶枫大吃一惊,忘了拾取玉佩,赶紧纵入草丛,躲了起来。他的判断并没有错,杨洁又回来了。杨洁骤然见到地上的一对玉佩,“啊”的一声大叫,跳了起来,神情无比古怪,就似路上碰到恶鬼,睡觉时被窝里忽然钻出条毒蛇,腾腾腾退了几步,简直难以置信。叶枫暗自叫苦:“坏了,坏了!”
过了半晌,杨洁慢慢走了上去,脸上肌肉抖动着,她在放声大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泪水长流,双眼左右观望,道:“是你回来了么?这些年你在哪里啊?”杨洁连问了好几遍,只听得山风呼啸,自己声音回荡不止,哪有什么人来应答她?躲在长草之中的叶枫,摇了摇头,暗道:“他既不敢回来,更不敢见你。”杨洁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我不介意你以前做了什么,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时光。把我和影儿带走吧,好不好?”声音充满了渴望,祈求。
显然她宁愿与他浪迹天涯,身败名裂,也不愿留在余观涛身边,备受煎熬。叶枫说不出的懊悔,无缘无故的,掏什么玉佩呢?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杨洁又笑了起来,笑声如叮叮铛铛的铃声,响亮爽朗。叶枫从未听她笑得这么开心,动听,她以前含蓄、内敛的笑,大家以为她是彬彬有礼,教养良好,谁知道她心里满是块垒,哪有放声大笑的心思?杨洁双手拍打着身边的草木,眼睛四下打量,格格笑道:“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叶枫躲在草丛之中,大气也不敢透,心想:“可惜我不是李少白,师母只怕要大失所望了。她倘若问起玉佩的来历,我该不该把李少白的事说出来?”他明白只要一说出李少白的事,杨洁便会不顾一切去找他,同样余观涛会不顾一切阻止她,无论是谁如愿以偿,总有另一个人要被毁灭。想到此处,叶枫冷汗直流,只愿杨洁永远也找不到他。胆战心惊之时,杨洁离他越来越近。叶枫知道自己难以藏身,腰身抬起几寸,便要跃了出来。
忽然之间,听得远处响起余观涛的声音:“阿洁,你在上面么?”那声音刚开始听着,还在极远之处,但到了最后一个字,已到了极近之地,身法之快,令人骇然。叶枫却有种如释重负,死里逃生的感觉,一点点的放低身形。杨洁大吃一惊,硬生生收住脚步,一个筋斗,倒翻了出去。接着一脚将酒袋踢下山崖,双手一捞,把两块佩玉收入怀中。随即盘膝坐下,调匀呼吸,装出若无其事样子。余观涛身形如鬼魅一般,快速无伦,须臾间就到了山顶。只见他腋下挟着件大衣,在数丈开外,双手一抖,扔了过来,犹如只张开双翼的巨鸟,不偏不倚覆盖在杨洁的身上。
杨洁一拍石头,道:“我不冷,你为什么要来关心我?”余观涛早已站到她身后,低声道:“山上风大,小心着了凉。”他嗅了嗅鼻子,大声叫道:“阿洁,你喝酒了?你的胃本来不好,不能吃辣,不能喝酒,你喝了多少?我去给你熬碗醒酒汤。”杨洁木然道:“我死了不正合你意?再没有人和你作对,让你为难,让你下不了台。”说着咳嗽了几声。余观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皱着眉头,说道:“阿洁,你一点也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在外人面前,我不过做做样子而已,你何必要当真?”杨洁冷笑道:“做做样子?就可以把枫儿扫地出门?就可以任性妄为的伤害影儿?你是假戏真做,你的戏演得真好。”
她又道:“我们师兄妹,都可以结成夫妻,影儿和枫儿,为什么就不行?”叶枫听到这里,眼泪涔涔而下,心道:“师母的大恩大德,我纵使粉身碎骨,也是难以报答。”余观涛道:“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杨洁怒道:“什么一时,二时,你根本就见不得他们好。”余观涛拉下脸来,冷笑道:“若非迫不得已,你会嫁给我么?你心里想着谁,难道我不知道么?”杨洁大声道:“你记得清楚得很,原来你一直报复我。”
余观涛干笑几声,不置可否。他对叶枫的态度,只能利用,决不可重用。况且他一向把利益最大化,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在心中反复估算,究竟从中能获取多少好处。叶枫一介孤儿,在事业根本就帮不上他的忙,凭什么要把余冰影嫁给他?这注定是笔血本无归的赔本生意。苏岩人品虽然不佳,但是强大的洗剑山庄是他的靠山,假设用余冰影能换取强强联手,这种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生意,他干嘛不做?至于余冰影以后能不能幸福,已经不在他考虑范围之中,他当下极需一块跳板,让他稳稳地登上洗剑山庄这艘大船。
借船出海,借鸡下蛋,难道不是谋略么?江湖向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杨洁怒道:“事业固然重要,但是亲情永远无可替代,如果连亲情都可以牺牲,纵使他取得了大成就,也未必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余观涛怔立片刻,狠狠瞪着她,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是非功过后人评,没有牺牲,哪来的收获?”杨洁冷笑几声,道:“祝你早日成功,但愿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千万别到时聪明反被聪明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不理会余观涛,转过身子,拂袖而去。
余观涛呆呆不动,忽然举起双臂,仰天长啸,大声叫道:“能让华山派登上最巅峰,牺牲一两个人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叶枫听在耳里,心里说不出的恐惧,似有个声音在大喊着:“师父疯了,师父真的疯了。”实现理想,人之本性,无可厚非,倘若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不择手段去践踏别人幸福,这种人不是狂人,就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