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明灯(1 / 2)
他们的眼睛像一把精准的尺子,一寸寸地打量着这大屋里的每一块地方。墙壁是用釆自邙山的灰色巨石砌成的,表面被匠人打磨得光滑细致,看上去庄重大方,和上官笑暴发户的身份极不相配。两人看了良久,仍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他们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厚重的石头里面,一定藏着置大家于死地的杀着。
他们凝望着一块块巨石,胸口仿佛也被一块块巨石所挤压,几乎无法正常呼吸。片刻之后,他们的目光缓缓上移,只见南面的墙上篏着九只体形庞大,青铜铸就的大鹤,脑袋低垂,又长又尖的嘴巴前伸,仿佛在寻觅食物。北面的墙上篏着九只肥偌的铜铸的河蚌,贝壳合得紧紧,似是在奋力抵御外敌,憨态可掬,甚是可爱。
他们相视一笑,心想:“这不伦不类的搭配,才是上官笑的行事作派。”正东的墙上是尊头戴斗笠,背负竹篓的渔翁,他笑容满面的打量着两边的鹤蚌。西面是刚才从地下升起的一大块铁板,故而光秃秃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叶枫和赵鱼同时心道:“怪不得上官笑能够左右逢源,屹立不倒,因为他一直坐收渔翁之利。”
忽然之间,只觉得脚下地板发烫,似是有不断的热气从地下涌上,整个人仿佛踩在暖烘烘的坑上,不一会儿,双脚全是汗水。与此同时,屋里的神都帮众人失声叫道:“怎么回事?好热,好热!”几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将后背往墙壁贴去,殊不知墙壁亦是烫得厉害,登时烫得哇哇大叫,忙不迭跃开。
不到一盏茶工夫,整间屋子的地板,墙壁散发出袅袅烟雾,人人犹如置身于蒸笼之中,皆是满面油光,大汗淋漓。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仿佛是在锅里煎的鱼,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在此时,头顶又响起吱吱格格的机关触发声。众人又惊又喜,心道:“难道上官笑于心不忍,放大家一条生路?”
明知道这样的希望是异常的渺茫,众人还是忍不住抬头望去。覆盖在屋顶上的铁板当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九只铜铸的大鹤突然全张开了嘴,露出了插在嘴里的一根根手臂粗细的管子,宛若一支支等待发射的铳炮。众人大感奇怪,心道:“这是做甚?”料想不是甚么好东西,皆是暗自戒备。
九只大鹤肚子咕咕乱响,似是吃得太饱,被撑得难受。众人凝神静气,默不作声。陡然间从管子里射出一股股黑色液体,似瀑布一般,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散发出异常难闻的气味。有几人措手不及,被喷得一头一身都是。众人大吃一惊,大呼道:“西域的黑油!西域的黑油!”声音都在颤抖。
众人正没做理会处,突见悬挂在大屋的数十盏灯火一齐摇摆起来,倘若有一盏落到了黑油里,岂非大家都得玩完?众人眼睛瞪得滚圆,心里不住的祷告:“莫掉下来,莫掉下来。”然而世上最可恶的事,莫过于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只见一盏灯火翻了个筋斗,直直掉了下来。众人哗然,发一声喊。
金先生道:“不能让它掉下来!”他伤势甚重,体力一时难以恢复。叶枫道:“是!”解下身上的长衫,跃起身子,在半空中兜住了下落的灯火,往墙上用力按去,那灯火立即灭了。数十盏灯火摆动得愈发厉害,不用多久,便将一一坠落。纵使他们本领了得,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
叶枫心道:“与其在做徒劳无益的事,不如先跃到墙上的铜像去,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神都帮众人也想到了此节,一古脑的把桌椅垒得如一座小山似的,争先恐后往上爬去,你挤我,我挤你,场面混乱不堪,却是一个人也爬不上去。一大汉被夹在中间,根本无法向上攀爬,不由怒火中烧,抽出腰刀,左右乱砍。
旁边几人没有防备,大声惨叫,跌了下去,让开了一条路来。这汉子趁机手脚并用,踩着众人的肩膀,脑袋,快速向上爬去。须臾间便到了顶端,只须发力往上一跃,就算相对安全了。忽然他觉得下身一阵剧痛,整个身子蓦地里矮了大半截,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两条大腿已经滚落到一边。
一赤发汉子一个虎跳,踩着他的胸膛,冲了上去。他使尽全力喝道:“你上不去的……”话音未落,一个手臂奇长的汉子,纵起数尺之高,揪住赤发汉子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拽,赤发汉子站立不稳,栽了个跟头。另一人趁他立足不稳,一刀砍在他脖子上,割了他的脑袋。
人人都想着第一个冲上去,互相残杀,绝不相让。叶枫暗自叹息:“既不肯合作,又要起内讧,真是死有余辜。”抓起何冲,往上抛去,稳稳落到河蚌铜像上。那边的赵鱼,也把高欢,贾平扔了上去。周定邦,霍守业早已各自占据了一个铜像。大鹤嘴里的管子仍在喷吐着黑油,已漫至众人的脚踝。
神都帮众人还在莫名其妙的厮杀,地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具尸体,却没有一个人能上去。人人似邪魔附体,全无理智,不晓得已经危在旦夕。叶枫伸手去抓金先生,不料他往后滑开数尺,淡淡的道:“我功败垂成,没有脸面再活下去。谢谢你。”他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好像不成功就得死,是理所当然的事。
叶枫并不勉强他,因为这种人一旦下了决心,就绝不会更改,躬身说道:“先生一路走好!”在上面的何冲“哎哟”一声惊叫,道:“灯掉下来了!”才说到“掉”字,数十盏灯火已相继落下。黑油本是易燃之物,一遇到灯火,爆出“蓬”的一声巨响,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