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平康坊（1 / 2）

杜鹃看着两人相聚的场面，由衷地为章平公主感到高兴，露出了久违的姨母笑。这么久以来，章平公主对杨三的想念早就挂在了脸上，上次出宫也没能正式地见上一面，甚是遗憾。于是她很识趣地走出了房间，并轻轻将门关了起来。

看见房门已经关闭，此时的房中只有杨三和章平公主两个人。杨三相拥着章平公主，他们俩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章平公主拿起案几上的茶壶给杨三倒了一杯水，杨三慌忙接过章平公主手上的那杯水，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就在大约半个时辰前，章平公主还是那个众人眼中熠熠生辉的人儿，现在却在自己的面前为自己端茶倒水，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章平公主看着杨三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嘴角快笑到耳后根了，她温柔地说了声：“怎么不喝水呀！”

杨三看着眼前的美人儿，仿佛这一刻在梦中重复了无数次。只是梦中的自己总是能侃侃而谈，总是有太多的话想要对章平公主表达，而现在的自己竟然说不出半个词来了。

此时杨三的心中也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了，他想开口询问，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想问……”

章平公主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半遮掩着嘴巴将水喝下。她将喝完水的空杯子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丝毫没有慌乱。然后章平公主握着杨三的手说：“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听到章平公主这么真挚的回答，杨三心里有了些许力量，于是他问出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平公主自然知道杨三所说的这里就是平康坊，这个全长安最大的妓院。对于杨三的疑问，章平公主感到毫不意外，并且她能够将杨三带到自己的私人领地来，就已经打算好了将一切告诉杨三的准备，也允许杨三加入自己的生活。

于是，章平公主真诚地回复道：“这里的老鸨，我们都称她为秦妈。秦妈是我小时候的乳娘，在宫中生活了五年之久。她原本是一个农家女子，刚诞下儿子时，夫家将她视若珍宝，可惜她的儿子刚出生没几天就死了。她的夫家认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便将她赶了出来。走投无路的她便回了娘家，可是出嫁后的女娘哪里有回娘家生活的道理，她在娘家更是受尽了屈辱。恰巧那时，我出生了，她的阿爷听说宫里要从民间寻找奶娘，便将她送到了宫中，换了两贯铜钱。因为秦妈的相貌姣好，且奶水充足，于是便成了我的奶娘。”

杨三听的入了神，原来秦妈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可是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她怎么就出宫做起了老鸨的活计？杨三想不通，继续追问道：“那秦妈怎么就成了平康坊的老鸨？”

章平公主顿了顿，继续说道：“秦妈是十五年前离开皇宫，接手平康坊的。她是在我母亲的旨意下接手了平康坊，并且一直听命于我的母亲。五年前我的母亲去世了，自此以后，她便是听命于我的了。”

杨三瞪大了双眼，他刚想要安慰一下章平公主，却看见她脸上毫无波澜的表情，就知道此时的她已经不是那个遇到事情就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她早就不需要这些无所谓的安慰了。杨三还是轻轻拍了拍章平公主的后背，章平公主转过头对着杨三笑了笑。

细细一想，章平公主这话的意思是说全长安最大的妓院就是章平公主旗下的产业吗？所以说，自己一直以来的爱人竟然是涉黄的老板？杨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炸裂了吧！要是放在现代，这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章平公主看出了杨三的不解，但她根本就不会知道杨三心里想的涉黄不涉黄的问题，因为，妓院在章平公主的认知中，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地方。只听章平公主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秦妈是个苦命的人，这里的很多女娘都是苦命的人。”

杨三很想说：既然你知道她们都是苦命的人，为什么还要将她们囚禁在这里接客？可是理性告诉杨三，事情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在古代，女娘是没有任何地位的，她们永远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娘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人，就像秦妈一样。秦妈出嫁后，因为儿子的不幸夭折，她的夫家就可以随意将她赶了出来。诚然她回了娘家，可是娘家也早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即使她没有被送进宫中换钱，也会被送到其他的夫家换钱，送出去换钱就是一个女子对于娘家最大的用处。或许，被送入宫中才是秦妈更好的选择，至少能够保证衣食无忧。

妓院中的女娘很多也是这样，与其在嫁人后被滥用致死，还不如在这烟花巷柳中了却余生，姊姊妹妹们联合起来，还能拼出一条血路。贫民家的女娘，有几个又能在婚姻中得到尊重，无不是劳劳碌碌终其一生，还不配拥有姓名，死后也入不了祖坟，甚至连祭祖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妓院中，她们或许是出卖自己的身体，或许只是出卖自己的才艺，亦或是出卖自己的色相，去换取生活的物资。她们并没有去伤害任何人，为何就要为自己不能选择的生活去承受糟粕的流言蜚语，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很多事情就不要轻易去定性为对的或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