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春阳(1 / 3)
禧虎抵达固湾城的第二天。
裴勇缓步走在固湾城的码头上,和身前遇见的每一个忙碌之中的人简单又不失亲切的打着招呼。他的脸上蓄起了络腮的胡须,皮肤干燥的甚至有些龟裂的印子。头上裹着一抹灰黑色的头巾,似乎在头巾下,还是那个两年前禅隐僧的光头。腿上的厚重棉裤不知道是不是多日来不及清洗,硬的有些发僵,随着他的迈步发出布匹间摩擦的声音。加上他粗麻上衣外披着的那件脏兮兮的羊裘坎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邋遢的市井游民。
初春清晨的阳光虽然透出一丝温暖,但咸腥的海风吹在了脸上,依旧凛冽。他顺着桥板走上一艘带着船篷的小渔船。现在刚刚开了渔期,正是用这些小渔船在海岸附近布网捞鱼的好时机。
五个月前,禧兑和金令儿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来到固湾城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本来也是一件令他激动的事情。直到他知道师父善光为了禧兑和金令儿,尤其是为了禧兑闯下的祸事被囚禁,他没能忍住怒火狠狠的在禧兑的脸上砸了一拳。金令儿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停地向裴勇认错。
就因为师父这件事情,寺里的其他僧徒极其不待见他俩。他们也深觉没有颜面再继续待在南清寺。无论善通、善源等师叔如何劝解,他俩最终执意选择了离开。无奈之下,善通只能告诉他们裴勇与善和所在的固湾城,让他们投奔这里。
就在兄妹俩刚刚找到裴勇,在固湾城落下脚来之后没几天,帝都永德城返回的徐凌忠带回了禧悟的消息。徐凌忠刚回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禧悟就是裴勇最亲的师弟禧虎。他告诉裴勇,自己在囚工乱斗中,真真切切的看到禧虎被崔老七在临死之前,掐住了脖子直到断气。整个囚工乱斗留下的尸首全部被统一焚烧。
裴勇把自已关在屋里数天没有见过一个人,这已经是第三次突然失去自己的身边人了。父母、师弟都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殒命,师父虽然尚在人世,但曾经为他断臂、为禧兑、金令儿被赵家囚禁。他恨不得同商会能立即掀翻尚离王朝的统治、打倒庐州赵家。
就在昨晚,裴勇回到禧兑、金令儿的住处,进屋前就听得禧虎与他们说话的声音。这真的是自从裴勇打死赵仁后离开南清寺第一次师兄弟三人的团聚,就连现在他回想起昨晚的场景,都让他有些兴奋不已。禧虎的突然出现,让他感到惊喜的有些不真实。他花了大半宿的时间听禧虎讲述这两年的遭遇,也很欣慰师兄弟重逢之后,能够共同以同商会的名义向他们的仇敌发起对抗。
一切,都如同这初春的阳光,充满希望与干劲。
“裴师父!”
船上一个正在整理渔网的年轻水手抬头看见了裴勇,赶紧起身向他致意,打断了裴勇的思绪。
裴勇额首回应了一下,然后向道:“酒爷呢?”
他的声音比离开南清寺的时候,显得更加低沉粗厚。
“昨晚好像喝多了,还在船篷里面睡着呢。”年轻水手答道。
“这么关键时候还能喝多?”裴勇呲了一口,“你换艘船忙去吧,我找酒爷说些事。”
年轻水手就像是得了命令似的,两三下就蹦回了码头,到别的地方忙事情去了。裴勇又警觉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嘴上嘟嘟囔囔,似乎还在小声的骂骂咧咧,转身掀起了篷帘走进船篷里面。
船篷的卧榻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满头灰白的长发用细麻绳在后脑扎着一束辫子。脸颊上的长须都显得有些杂乱,只有在两侧腮帮处各扎着一束细细的须辫。他双眼如炬,盯着腿上放着的一幅城池的布局图,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连裴勇进来,他都没抬头。
“酒爷他们说您喝多了还在睡”裴勇慌忙解释道,“我就说不可能么!”
“少打马虎眼,你就这么认为的。”酒爷依旧没有抬头,用满是污垢的手指甲,在地图上的一处位置使劲的摩擦,扣出了一个印子,“在外面小声骂老子光知道喝酒那几句话,别以为老子听不见。”
面前的酒爷,就是禅隐宗现任住持善光的四师弟,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