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念故人,今夕是何夕(1 / 2)
虞允文劝慰道:“黄将军不必自责,此乃天数,非人力所能及。”张孝祥叹息一声,幽幽说道:“话虽如此,何尝不是人为?”虞允文皱眉道:“且不说过去之事,当下大势可见,宋金之间迟早必有一场大战,事关国家生死存亡,咱们还需早做准备。虞某不才,愿为国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黄佐沉声道:“黄某亦知宋金必有一战,前时奉旨去永州见张浚张大人,便是传旨命他靠近长江一线,在潭州暗中整顿军马备战。张浚将军名气甚大,金人耳目众多,只好如此低调行事,也是迫不得已。”
虞允文道:“张将军国之重器。眼下需要说服皇上坚定决心,筹备钱粮,多造战船,训练水师,充分利用水上优势。只要上下君臣一心,文武尽职,必能一雪前耻,收复河山。”
黄佐赞叹道:“虞大人能有如此思量真是儒中豪杰,更是当今朝廷之福。”
张孝祥点头道:“黄将军所言极是,虞兄文韬武略,堪比汉初之萧何,三国之孔明。若是到前线指挥作战,必能打败金军收复失地,成就千秋功业。”张孝祥和虞允文是同榜进士,二人性情相投,私交甚厚,深知虞允文雄才大略。
“二位大人谬奖了,虞某不过是一介儒生,萧何与诸葛孔明乃是大智大才之人,虞某岂能望其项背,又岂敢相提并论!”虞允文谦逊地笑道,话题一转,“姑且不要说虞某,亦不必过分担忧家国之事。当此春节喜庆之日,黄将军何不请张状元挥毫泼墨?安国弟的书法潇洒飘逸,深得皇上赞誉,今日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虞允文说完呵呵一笑,他此刻只想找个轻松话题,舒缓氛围。
作为主人,待客之道轻松愉悦为好,何况是在新春佳节,又是二位儒雅文官光临。黄佐如梦初醒一般,调整情绪,拱手道:“妙哉,老夫正有此意!请张状元赏脸,老夫不胜荣幸!”
张孝祥道:“这个嘛写什么呢?”虞允文道:“最是喜欢你那首《念奴娇·过洞庭》,便是它了吧。”张孝祥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张某当仁不让了。”
黄佐将军吩咐一声,早有仆人奉上纸张笔砚。张孝祥提笔草书,龙飞凤舞,只一会功夫,《念奴娇?过洞庭》一词跃然纸上。杨继之本来坐在一边吃着茶点,此时也凑过去,见还没有落款,便说道:“张状元请落款。”张孝微笑道:“这个自然。”随即写上:张孝祥,绍兴二十九年正月初一日。
张孝祥放下手中毛笔,摇摇头,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书法,说道:“当今皇上精于草书,笔力洒脱流畅,颇得魏晋神韵,非臣下所能及。皇上赐给为臣的草书《洛神赋》在臣家中奉若神明,当是臣下的传家之宝。”黄佐笑道:“黄某岂敢奢求皇上的赏赐,今日有张状元的大作已经很满足啦!必当妥为保存,世代相传!”
钟子义起初闻听黄佐等人谈论朝廷及金人等事,感觉他们在互相吹捧,繁文缛节甚多,心里不悦,只管低头吃着桌上茶点。后来瞧见张孝祥提笔书写《念奴娇·过洞庭》一词,自己不免触景生情,心中惨然,又闻黄佐之言,心下实在忍耐不住,幽幽说道:“钟某冒昧,请问黄老将军可否记得二十多年前洞庭湖大战之事?”
黄佐将军闻听此言登时僵立当地,笑容顿失,回头呆呆地凝视着钟子义,嘴巴嗫嚅了几下竟没说出话来。众人俱是哑然,不解其意。钟子义见大家的目光盯住自己,又见黄佐将军目光呆滞,心中不忍,抱拳说道:“钟某坏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抱歉,还请诸位见谅。”
虞允文想起黄佐将军曾经是钟相杨幺的手下部将,一拍脑门,心下懊恼:“虞允文啊虞允文,你怎么就忘记这件事情了呢?今天偏偏提起这首《念奴娇·过洞庭》,岂不是弄巧成拙让黄将军难堪吗?”见此情景,杨继之打破僵局,疑惑道:“钟兄弟可否把话说明白些,愚兄实在不解其意。”
黄佐听得杨继之说“钟兄弟”,心下又是悚然一惊,难道他是?心说自己当真是老糊涂了,见过两次都没有真正注意他,更没有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果真还活着吗?黄佐缓过神来,颤声问道:“小义……是你么?”
钟子义猛然听见黄佐将军叫自己的乳名,心里即亲切又复杂,又见黄佐将军满脸痛苦表情,很是不忍,抱拳说道:“黄老前辈,请原谅晚辈冒昧,晚辈正是小义,大名钟子义。”原来钟子义的乳名叫小义。自打二十多年前死里逃生至今,从来没有人这样叫他,今日能与黄佐这位故人相认,其中滋味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