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1 / 1)
黄沙,全是黄沙,这一眼望过去,望不到尽头,偶尔有几株枯树出现在前方,被太阳炙烤得也是这黄沙的颜色。出了这玉门关,眼前便只剩下这沙的黄色,之前多彩的生活,似梦,似幻。不对,与其说以前的生活似梦,不如说现在的生活似梦,如宿醉一场,不知如何回到家中,在床上所见之梦魇,可再也不见母亲端来那碗解酒汤药。
我举起火把赶走夜晚的胡狼,同行的人有的被扑倒了,再也没站起来,黄沙埋过了他的身子,没有墓碑,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我提气三步,拉出陷入流沙之人,却只能拉出一人,我亲眼看见另一人在更远处的挣扎,下沉,眼里满是惊慌,大声呼叫着我来救他,他的挣扎加快了下沉的速度,终究是迟了,我看着他慢慢沉入黄沙之中,大漠吞噬了他,连骨头都没剩下。我见到那潜藏于黄沙之下,随着狂风迷住人眼之际,将人一口吞下的巨蛇,我没有刀枪,那一掌打在它的鳞上,似打在铁墙上,我就像蜉蝣撼动不了这铁树,很多地方都像。它喷出的毒液洒在我的脸上,像火燎,很痛,晕倒的恍惚间,我看见了扑过来的胡狼,而我站在流沙之中,无法自救,我没有挣扎,任由大漠将我吞噬,或许我早已经死在了长安,死在了那晚不知名的客栈。
远处有驼铃清脆的声音,几滴清凉洒在我脸上,是梦吗?我死了吗?我浑身发热,抬不开重重的眼皮。恍惚间我看见我自己,看见自己的下沉,看见渭水毫无一丝波澜,看见在河底的自己,突然渭水河面迅速结冰,河岸也起了厚厚的霜,我看见了我脸上的刺青。我没罪!我林家没罪!有罪之人,有仇之人还在世上,这血海深仇岂能不报?我不能就此死去,真相不应该被就此掩埋!我奋力向上,冲破那冰层。一个猛然踏起,从驼背上摔了下来。
“公子,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虚弱地看去,看见是一个耄耋老者,脸上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风沙,白色的胡须随着风向飘动。
“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要去卫边的战士,承蒙老人家所救,捡回一条性命。”我虚弱地说道,喉咙似有火烧一般疼痛。
“唉,公子气貌轩然,仪表堂堂,为了拯救同伴,敢空手同蛟蛇搏击,老者如今八十有余,还是平生第一次见,老者恰好有懂这解毒之法,你我有缘于这茫茫大漠,实属天意。至于公子受刺面之罪必是奸人所害,公子此仇不报非人矣。”我当下奇怪,这老者居然识人如此之准,或是有何奇能异识。
“公子请看,这前方之树,可知称之何名?”我见前方之树,不同于随处可见之枯木。树干通直,高十余尺,稀灌木状。树叶奇特,生长在幼树嫩枝上的叶片狭长如柳,大树老枝条上的叶却圆润如杨。“这是胡杨林,据说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胡杨,见证三千年的历史。千年可等,十年为何不可等?公子姓林,双木,静候这一生历史,昭雪于百姓,沉冤于朝堂。”这声音突然慢慢变得十分年轻,且内功之深沉,深不可测。我连忙回头看去,不见有何耄耋老者,却见那大漠沙海之中一道金光流去,天上那道金光是太阳,眼前那道金光,见过,不陌生。我眼前的正是方天画戟和袖箭,在那胡杨树枝之上,暗喻我便是那胡杨树,双手握着武器,面对着漫天而来的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