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后悔(2 / 2)
此时天光未晓,隐云居内,未燃一烛,整个屋子都笼在晦暗里,屋里只有模模糊糊的物影,辨不清哪处是何物,何物为何样,只一竖婀娜倩影坐于妆台前,可认出人形。
铜镜前,佳人未见梳妆,一身白衣单裳,轻而单薄地罩在身外,手轻轻抬起搁上妆台,腰身拢紧,只显得更为萧条而孤零,似将被一道晨晖凉风夭折倾去。
柳琬目光落至铜镜,即便日晖暗淡,也能见镜中的她风貌依旧,哪怕不饰粉黛,也如皎月华白,如红丹般娇艳,一寸寸眉梁廓骨下,都透着让人无法自拔的气息。
这一刻,她怀疑了自己的决定,来到京都究竟是对是错,她原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不必屈于权势,也不会有机会被有权势的人觊觎。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柳琬竟想不明了。
正待柳琬欲将阖目,只想忘却繁事杂心片刻之际,一串脚步急匆匆行至她门前,便听门房响起几声轻叩。
不待柳琬启眼,即又听门外传来堂管的喊话声:“琬娘子可休息好了?病可好些了?”
柳琬自觉堂管不会如此关心她,无非是想请她上工,替主家卖命赚钱罢了,于是稍提声气,道:“好些了,今夜便可上工,堂管放心罢。”
堂管闻言,松气一笑,又娓娓开口:“琬娘子若是好些,可否先见一位客人,这贵客出手大方,也不好拂了面子。”
柳琬听闻此言,心中忽生颤怕,前夜便是堂管传主家言说请见位贵客,她只当是哪家富贵子弟,可似从前一般随意推脱,便自去应付了。
可柳琬未曾思虑过,京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王室贵胄,官宦强权,竟是她孤女难以自处的境地,她忽觉后悔,悔在她背弃了那一方可保可护她的地方。
柳琬垂目屏气,片刻,她轻咳一声,推辞道:“我现还有些不舒适,怕扰了贵人雅趣,烦请堂管去知会一声罢。”
堂管听闻其言,却是不去,又提声劝道:“这无碍的,那贵人听说琬娘子病了,更说今日一定要见到琬娘子,他不怕过病,还有些着急呢。”
柳琬眉目低落,见推却不过,便又生他心,她问过堂管那贵客居在何处后,便先将堂管支走了,自己回过身去,复面铜镜,一通胡画过后,直教自己也看不下去,这才罢手。
柳琬走出隐云居,在二层环廊上踱步徐行,行将一刻钟,才立到了隔间的静芍室,又过半刻钟,才缓缓提手叩了门。
静芍室内,沉香绻绻游曳,浮动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日光从窗头攀进,爬上窗前人的前襟雪颈,又映显出其柔善温良的鼻梁和脸廓,他安立在窗前,似是在等待晴明一般,等待着将要到来的人。
叩声入耳,清脆动人,窗前人匆忙回身,许步上前开门。
柳琬却被这开门动静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小步,再抬眼看去,却是酸辛共涌,翻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