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话(1 / 3)
两人都饮了些酒,不多不少,合算一壶。
量虽不多,但以她们二人的酒量,现还能歪坐案边,而不是躺倒,已十分难得了。
大汪早就趴在戗画脚边睡去,梦里还在咂舌,像吃着什么鲜肉了。
矮案边,久昔把从两人分别后,一路在南境发生的事情都叙聊了个遍,戗画始终默默听着。
说到梨娘子去世,她开始难过,酒意好像能让过去的又在眼前翻覆一遍。
说到居遥囚禁她的那些日子,她再没有当时的置气,而是不停地内疚,和指责自己。
戗画看似半分未醉,挺着背,盘腿而坐,一双水杏眼略显倦怠地开合着,认真地看着她说话。
有细风从门缝中溜进来,烛火曳动,倩影轻颤。
“我从前也会女红,在绣帕上,衣样上,绣自己喜欢的图案,”久昔愈发觉得身体沉重不堪负,俯趴案上,“但是,我现在会帮忙补士兵的衣物,这种感觉,和从前不同……我什么都不会,但补衣服我会,我好像有些用了……做饭我也会,可这里有专门的伙夫,从前,我只是因为喜欢……原来,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全部的天地……”
口中的他们,是指久昔在来沂州的路上所见的百姓,队伍浩荡,她却时常后顾,看见小孩子向父母要吃的时,大人会斤斤计较;破陋了的衣服要存留下来,补好还能再穿……
而她吃军里最宝贵的细粮,穿着面料最柔软的衣裙,她却什么都不用做。
她是掌上明珠,自小如此,这般理所当然,在这般水深火热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教人心中难安。
眼角有盈盈物淌到袖上,微微一暖,热度散逝之后,愈发冰凉。
戗画眼中迷蒙,好似对她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人各有命,路却在自己脚下,若当年她也认命,听之任之,或会比任何人都更加不堪。
南境军就仿佛当年的她,不甘于屈服南越,后无倚仗,那便自己站起来,杀出一方天地。
他们每一个,曾也只是被侵略者压迫的寻常百姓,而不后悔成为一个没有退路的战士。
苍凉,悲壮,却壮烈激荡。
戗画眸中一振,收回目光,再倒一盏酒,把这份热血饮下喉。
如果有一天,这片土地能重归安宁,他们也愿意放下手中刀,回去种地。
如果有一天,海宴河清,人皆有处可去,有家可归,她是不是也能袖手,试着去过隐迹山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