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光（1 / 1）

少年光子望着远处渐落的夕阳，忽然觉得有些寒冷，十月的京城，遍地金黄，初秋的凉风如巨手拂过，拨弄起满城的风骚。

落日之暮，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不远处的公寓楼中家家透出明晃晃的光，仿佛一个个小小的剧场，临暮的剧场，再热闹也只是繁华一时。

光子就这样发起了呆，他不想回家，于是在一颗颓废的树边同样颓废地靠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光子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慌，却不知心慌的原因，他轻咬牙关，脑袋中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当一只寒鸦从他头顶飞过时，他觉得那像是一只幻化成鸦的魔鬼，正在嘲笑着他。

夕阳的余晖渐渐转成冷色，西方的残云不知何时被乌云驱赶，一滴细雨落在光子的鼻尖上，下雨了。

雨点变得越来越密，整个空间开始被斜风细雨充斥，光子觉得这雨就像是大自然所奏响的一曲蓝调，不知不觉间，诱出他内心中的一股莫名悲伤。

此时，又一只乌鸦飞过。这乌鸦飞得极低，低到让光子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它那扇动着的黑色羽翼和放着微微亮光的喙，还有那双绿色的眼睛。这令他多多少少感到奇异。“扑棱”“扑棱”，“这是什么声音？”他边疑惑着边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一幕将他的惊异在瞬间带到极点。铺天盖地的乌鸦从天空中向他飞来。光子立马用胳膊护住自己的脸，这些乌鸦急冲而下，纷纷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扑棱扑棱之声不绝于耳，光子此时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敢抬头。

似乎过了很久，乌鸦们才完全飞过，光子站起来，心“咚咚咚”剧烈地跳动着，“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望向远方鸦群的背影，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在城市中会有这么多乌鸦出现？”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向家的方向走去。

家中一如既往的冷清，母亲照例有些应酬，光子一个人吃完放在茶几上冰冷的饭菜，默默地刷碗，自来水的冲刷之声和着窗外的雨，奏出一种冰冷的音调，令光子听到了那一直逗留在家中的寂静。

他躺在床上，打开收音机，“iaminghome”，从收音机中流泻出来的是如同山中溪流般的呓语，skylargrey，＜＜inghome＞＞，“iaminghome，iaminghome，telltheorldiaminghome，lettherainashaayallthepainsofyesterday”主句不厌其烦地回旋，附着歌手略显慵懒的声线，倾泻出浓浓的回忆。

在淡淡的回响中，光子慢慢沉入了梦之河。

突然，“扑棱”一声从窗外传来，将光子从睡梦中惊醒，他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喘着粗气，目光紧紧盯向窗外。那边什么都没有。等了一会，见没了声音，光子深呼一口气再次躺下。然而就在此时，窗外又是“扑棱”一声。光子跟着打了一个寒噤，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稍微稳了稳心神，一咬牙关，向窗户走去。

到了窗前向外一望，月光皎洁，照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路灯倔强地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没有丝毫不正常的迹象。光子伫立半晌，深吸一口气，正欲转头，忽然一双绿色的眼睛出现在窗前，紧紧地盯着他，光子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不敢移动，就这样和那双绿色的眼睛对视起来。

“你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光子脑海中响起。

“我是？”刚从嘴中发出的声音凝结在半空，碎掉，落地。光子蹲下来，闭上眼，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为什么我会说话？脑海中怎会有一个声音？”

他不由觉得浑身泛起一阵凉意。“那窗外的绿色眼睛是怎么回事？”好奇心使他再次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神扫向窗外的瞬间，便又遭遇了那双绿眼。

这回光子看清楚了，那是一只乌鸦，相比于往常所见的乌鸦，这一只要大出一倍，硕大的鸟头上嵌着一只尖利的喙，绿色的眼睛审视着他。旁边两只巨大的翅膀“扑棱扑棱”地煽动着，与众不同的是，那乌鸦的每一根羽毛都在风中倔强地支棱着。

“你是谁？”低沉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我是光子。”他不知不觉得回答出来。“不，你不是。”光子的头脑开始变得混乱。他意识到这声音与那乌鸦有关。然而他清醒的意识正在不断地消失。“我是！我是王光子。”他不禁喊叫出来。

“你是凶手，不要再欺骗自己，你知道的，你是凶手。”这声音开始在光子的脑中往复回旋。“我不是！”光子歇斯底里地叫着。然而那声音却越来越顽固，越来越清晰，如同盘旋在阴沉天空下的乌鸦一般盘旋在他的脑中。光子的额头已满是汗水，眼睛泛出血丝，“我不是！”他一遍遍地用自己的声音与那声音进行着抗争。

“扑棱棱”，那只巨大的乌鸦飞走了。声音随即消失。光子瘫坐在地板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月光在屋里活泼地跳动着，他站起身走向床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时隐时现出那双绿色的眼睛。他躺了下来，心脏依然“嘭嘭”地跳动着。窗外核桃树遒劲的枝桠，在他身边的墙上投射下一片斑驳的阴影，光子抬起左手，注视着那畸形的手掌，窗外微风拂过，带起枝桠一阵轻舞，藏于心底深处的回忆便也如那墙上的阴影般，摇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