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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曦(五) 厄客德娜夫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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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珀尔修斯是否看出了我的敌意,他仍恍若不觉的同我谈起那位访客的丈夫与儿女,提及她的师承,她的技艺,以及为她哺乳的万千造物,但当那位怪物之母的热力将我的皮肤灼的冷汗津津,湿润仿佛她正于我的颈后吐息,滴落着食欲大增的涎液一般,而我自然再也无法忍受,握住那柄因为兴奋于灼热而明亮的震动的利剑欲一击制敌时,他又阻止了我。

他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在我的指尖刚刚触碰到腰间时,我的手腕便被他以难以抗拒的力道所钳。珀尔修斯将我的手抬高又拽到了身侧,在如此形势下我定然是无法进行任何有效攻击的,他的力气足够掌控我的行动,但他的动作又貌似轻柔,以至于若是离远些看不清我们彼此紧绷的肌肉,我猜那位厄客德娜夫人会将我当作这位曾为君王之人选定的侍从或是舞伴。

“来,认识下厄客德娜。”珀尔修斯面上仍是带着盈盈笑意,但我仍从他那略带威胁的语气以及松开我手腕时貌似无意却只是一瞬便使得我浑身战栗的触碰中读出了不容违逆,我的肌肉在方才的战栗中被迫舒展,而我也知道在被猎物注视时适当的示弱亦是颇合时宜的诱引。我顺从的转过身,只是仍未抬头注视那热力的源头,反而看向了疼痛逐渐消散的手腕。

我没有看到任何受伤的痕迹,而如同梦境中的涨潮般骤然退去的疼痛更使得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我的幻想与错觉,轻抿着唇,我思忖着那位深不可测的战士方才究竟是从何时起便察觉了我的算计,是在我的手动起来的瞬间吗?我宁愿不是,我自知无法与反应如此迅捷之人对抗,但若是他在我行动之前便察觉到了我那锐利的敌意,我想我得重新学着掩盖情绪了。

作为一个能够获得司辰关注的猎人,我从前一定不是如此情绪外显之人,但我如今退化的厉害,甚至连维持眼观六路的警觉都做不到了,我想在我成为猎人之前,我的生活或许是安逸甚至富足的,因此我才会如此入迷的沉浸在思绪之中,直到那位厄客德娜夫人的裙摆闯入了我的视野才意识到自己不慎走了神,不过我仍记得忍耐,而隐藏住惊诧的我算得上恭顺。

升腾的热力将那位夫人的裙摆掀起了一角,我在缓缓抬头的余光中看到了一只显然并非人身的,但并不令人感到厌恶,反而令我的心中升起了隐秘探究欲望的脚。在那一瞬间,我是想要掀起她的裙子,看看那臃肿的衣着之下究竟隐藏着如何曼妙以至于非人的身躯的,但当我移开视线,我所直视的便是她那如同寻常母亲因为诞育太多子女而变得肥厚层叠的小腹。

注视着一位女性走形的身材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我赶忙抬头略过了她那因下垂而几乎与小腹相连的胸部与不仔细观察便完全隐藏在朴素且肥大,但却没有半点不合身的衣物之下的颈部。我看到了她的脸,很慈祥就像是一位真正的,为自己的家庭操劳着的中年妇女,她并不似我记忆中的那些,明明抱着或龌龊或愚弄的心思却将自己包裹在完美容貌下的怪物。

如果不是那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揭露了她真实面目的风令我知晓这并非她的本来面容,我一定会下意识的将对她的敌意消减不少,毕竟我知道即使是人类的女性,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也会更倾向于完美无暇的躯壳,而非这虽不见半点伤痕,却又仿佛处处都是狰狞创疤的外表,她们仍维持如此形貌仅仅是因为她们无法选择,没有丢弃这遍布斑驳的身躯的能力。

厄客德娜夫人,如果不是她有着有别于凡人,却又不完全脱离凡人的美学,那我想她一定是最擅于隐藏的猎手,因此连带着她打量着明明应当是熟人的珀尔修斯而非我时的眼神也令我总觉得那是一种垂涎,好在她只是在不算动听的笑声后摇头打趣而已,虽然目前的我听不懂他们之间晦涩难懂的笑话,“我本以为那场大火足够重塑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呢。”

“我早说过那不是伤疤,我的姐妹。”这次说话的是那位身形尚幼的女祭司,她的声音清脆如同响尾蛇摇动的沙铃,她自厄客德娜夫人身后的阴影中探出头来的动作也俏皮的如此恰到好处,无法否认,那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但她与她的姐妹站在一起时,论年龄分明像是亲昵的母女,但她们却如此相似且令人无法忽视的勾起了近乎引人落泪的依恋与怀念之情。

我想她们都是母亲,但我能够确信那少女并非是如同我常遇到的那般将自己掩藏在诱人的青春活力之下的怪物,我在她的皮肤上能够看到伤痕以及蛇蜕的痕迹,但我看不到隐藏与伪饰。当那少女看向我时,我发觉她将她的一切如同剖开心胸般展示在了我的面前,而我也无法控制的想要将自己的胸口如同打开保险柜一般撬开,将我的心捧到她的面前才算公平。

或许我也的确这么做了,因此我的胸前才如此疼痛且留下了如同野兽抓挠般的血痕,而我的衣物却仍保持完整,只是如同干枯的蛇皮般皱巴巴的蜷缩在我的脚边,而我的头顶是温暖掌心的触感,虽然它有些太过用力以至于我的脖颈酸痛难当,但他的心跳的脉动也如同鼓点般重锤着我的心脏,如同雷鸣,宛如灌顶,这应当是我清醒过来的原因,我乖觉低头不语。

当我终于承受不住,或许是根本并未抵抗那股压力而弯腰捡起衣物重新穿着后,我发觉那股力道消失了,而那只尚留余温的手的主人,也好似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似的接过了那少女祭司的话茬,“是,你总说那是被强硬闭合的门扉,若无钥匙便无再度开启的可能。”钥匙,他又提到了钥匙,而接下来他更是提到那位厄客德娜夫人手中便掌握着这么一把钥匙。

“准确说,那原本是七蟠大人分给我的丈夫的,但你知道他能够触碰却无法将它挂到自己的腰带上。”厄客德娜夫人在谈起自己的丈夫时并无太多敬重,甚至还故意叉腰露出了半截粗麻腰带调侃道,“佩戴钥匙可是家庭主妇的特权,无论是父亲还是女儿都得将自己的门户交于母亲。”厄客德娜重新藏起了自己那如今空空如也的钥匙环,意有所指的看向了二人。

“但如今我父亲的钥匙仍在我的舌下,而我那已经成为了母亲的姐妹。”那少女显然听出了其中的讽刺意味,她也不再继续扮演姐妹情深,反是如同蛇形般快速的窜到了珀尔修斯的身侧,如同她口中吐出的缠绕着钥匙的蛇信一般紧抱着他的手臂,无视了他那躲闪的眼神以及不自然的神色,兀自向着另一位女士挑衅道,“你丈夫的钥匙,你丢到哪儿去了呢?”

“自然是同我的丈夫一道落入虚界咯。”厄客德娜夫人并未因此而恼怒,反而笑意更深仿佛故意示弱以哄骗自己幼小弟妹的长姐,“你知道的,我们的英雄王,他将提丰当作了拦路虎。”厄客德娜夫人提起裙子做了个踢球的动作,这次她的裙摆下是肿胀如同妊娠中妇女的双足,随后她摊手又耸肩道,“喏,就这么一下,他便落入了虚界之山嗷嗷待哺的巨口。”

“唉,厄客德娜,我早说过我并非有意。”珀尔修斯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他是在暗示着什么,或是在我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异常,当然介于此事实在尴尬,也可能他只是单纯想要躲避那对姐妹咄咄逼人的视线,他小声但理直气壮的解释道,“你知道在我看来那只是一座沸腾却不喷发的火山,我只是想要那拦着我去寻美杜莎的家伙吃一点小小的苦头。”

“那可不是小小的苦头。”厄客德娜夫人叹气道,不知是为了自己丈夫的失踪,还是为了自己幼弟的愚昧,“即使那真的只是大地的创伤及其沸腾的血液,在你的呼唤之下,它们也会拿出十二分的本事,非得要那色厉内荏,还自以为如何了得的家伙脱下一层皮不可。”不知是否错觉,我在厄客德娜的口中听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罢了,罢了,我知你并不知情。”

“来,让我告诉你们个秘密。”厄客德娜夫人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便欣赏够了眼前人的迷茫与无措,而后便输给了对方祈求的神色,但她的这个故事实在不算动听,“七蟠大人不会允许他与他姐妹的钥匙被埋葬于虚界的,因此他使那钥匙的碎片根植于我儿女们的血肉。”而后她便讲起了她的儿女,百头的蛇,三首的犬,吞噬船只的漩涡,以及食人肝脏的秃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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