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退强虏世民巧布空城计 逃劫难建成携家奔长安(1 / 7)
却说李世民得了父亲将领,便离开留守府,一面做退敌准备,一面派人打探突厥人的消息。
在突厥边境通往太原的大路上,一直突厥铁骑疾驰而行。为首一人,四十上下年纪,一身金盔金甲,外罩一件团花锦战袍,打扮有似汉人。上中等身材,体格魁键,面色黧黑,阔口鹰鼻,相貌阴鸷狠厉,让人望而生畏。此人正是始毕可汗的三弟莫贺咄设。这莫贺咄设名咄苾,也是一位著名突厥武士。他手使一杆金背砍山刀,重六十余斤,有万夫不当之勇。曾随父亲启民、哥哥始毕两代可汗东征西杀,立下赫赫战功,因而在突厥八大杀神中排名第四。此番突厥南侵,始毕特派他为统帅,统兵五万,直取太原。在咄苾两边,有两位大酋长,左边一位,年龄与咄苾相仿,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手中一杆马矟,胯下一匹西域纯色黑马,体高腿健,声若龙吟,更使得其主人威风凛凛。此人正是突厥八大杀神中排名第五、突厥四叶护之一的阿史德乌没啜。右边一人四十四五年纪,身高接近九尺,体格健壮,面貌忠厚,手中一杆大刀重有五六十斤,乃是八大杀神中排名末位的苏尼失。在咄苾身后,还紧随着一位青年小将,年纪在二十七八左右,身高近于八尺,虽是突厥人打扮,却是汉人容貌,面色白皙,长眉细目,清秀而不失威严。胯下一匹雪白战马,手提一杆方天画戟,重约六十余斤。此人正是突厥军中后起之秀赵德言。
原来这赵德言本是雁门郡一家富户,自幼学成一身文武才艺,本待献于帝王家博得一官半职。恰逢“雁门之围”,赵德言便主动加入本地乡勇到雁门勤王。却不料他前脚刚走,雁门隋军却到他家乡征收粮草供雁门勤王军使用。赵父觉得自家孩儿已到雁门勤王,朝廷便不该再来征索粮草,便与前来征粮的官军争执起来。说来也是赵父性格倔强,反应有些过激,终于惹恼了官军。那征粮军官一怒之下,竟以抗拒征粮,贻误战机,危及圣驾为名,杀了赵德言全家。待突厥退去后,赵德言回到家中,从乡亲口中得知详情后,便埋葬了家人,在坟前大哭一场,并发誓要报此血海深仇。于是投身北地,得遇咄苾。初时不过是一家奴而已,可随着时间推移,赵德言的文才武艺在战争中逐渐突显出来,因而得到了咄苾的赏识和器重,不仅重获自由身,而且逐渐成为咄苾的心腹而被提拔为咄苾亲卫军的首领。这支军队虽然不过五百人,但却都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勇士,更是随咄苾冲锋陷阵的敢死队,所以在军中地位极高。其首领的级别至少不低于指挥五千人的中高级酋长,如果考虑到其与咄苾关系的密切度,其在军中所能发挥的作用,甚至有时会高过一些高级酋长。
大军正行进间,赵德言催马疾行几步,来到咄苾身边道:“此地离太原已不足五十里。李渊父子非寻常之辈,设主不可轻敌,是否让奴才率一支游哨前行,也好打探敌情。”
咄苾尚未开口,阿史德乌没啜已先道:“德言所言极是。只是德言不可离特勒左右,不如让小酋前往?”
原来按照突厥人习惯称呼,同僚和下属一般应依照官职尊称咄苾为莫贺咄设。但这赵德言曾是咄苾家奴,此时又是咄苾本部将领,故称之为设主。而阿史德乌没啜与启民可汗东征西杀之际,咄苾还只是一位年轻特勒,故此他更习惯称咄苾为特勒。
咄苾也觉得二人所言有理,便道:“如此,就令叶护率本部二千人前往吧!”
阿史德乌没啜得令,便在本部选出二千骑率先前行。大约行了十几里路程,忽见前面尘土飞扬,一支约有五百人的骑兵打着隋朝旗帜飞驰而来,为首两员大将,左首一位银盔银甲,身高八尺有余,是一杆三尺托天叉,重有三十斤,杀气腾腾,正是正是留守府司兵田德平。此人在李渊到太原之前,与赵毅合称太原二虎,乃军中魂胆。右首一位身高也在八尺左右,虎背熊艳,使一杆三尖两刃刀,乃是李渊从河东带来的将领王康达。此人久随李渊征战四方,有万夫不当之勇。两军相遇,阿史德乌没啜也不上前问话,只是一挺手中马矟,直取二员隋将。田德平催马先来应战。其实,田、王二将本已得了李世民将令,让他们不必与突厥恋战,只要诱使敌军兵临太原即可。所以这田德平本想与敌将交战数合,便假败脱离战团。却不料二人刚一交手,田德平便感到大事不妙,有心败走,却被那阿史德乌没啜一杆马矟神出鬼没,死死缠住。只四五个回合,田德平便险象环生,隋阵中王康达见势头不对,忙催马前来助阵。阿史德乌没啜力敌二将,全然不惧,双方大战三五十合,阿史德乌没啜手起一矟,正中田德平肩窝,王康达忙死命敌住,田德平便回马逃归本阵,剩下王康达独战阿史德乌没啜。可怜这王康达如何是阿史德乌没啜对手,战不三合,被阿史德乌没啜一矟挑于马下,复一矟刺中心窝,登时命丧沙场。
阿史德乌没啜连败二将,顺势将手中矟一招,二千突厥骑兵顿时发出一阵狼嚎般瘆人心胆的呐喊,中军直冲向隋军,两翼则向隋军迂回包抄,显然是要将隋军包围歼灭。然而,此时的太原隋军不愧是李世民一手训练出来精锐之师。面对前有强敌,军无主将的危机状况,这支隋军竟然没有惊慌溃败,而是两翼自动向左右延伸同时向包抄而来的敌军连连射出箭矢。随后前后组成两部分,交替行动,边战边撤。一时之间,突厥竟无法将其包围。然而,双方毕竟众寡悬殊,而且突厥人的战马要比隋军的战马速度更快。所以,在追出十里左右时,突厥军队已形成了对隋军的包围之势。恰在此时,从太原方面又有一团尘雾疾速滚来。阿史德乌没啜举目望去,只见又有一支五百骑左右的隋军骑兵直奔而来。为首一人浓眉虎目,器宇不凡,胯下一匹白马,手中一杆长枪,正是大将刘世让。田德平等一见刘世让,便奔过去与其合兵一处。刘世让见田德平伤势严重,便令人护着他与本部兵马先走,自己率兵与追兵对阵。
那边阿史德乌没啜一见又有隋兵杀到,也不多言,只管率军直冲过去,却被隋兵一阵箭雨射来,只得停止追击,稳住阵势。却见刘世让纵马出阵,高声喝道:“番狗听着,我家留守正要率军扫平突厥,你等反来送死……”
话音未落,阿史德乌没啜一马早到,挺矟便向他刺来。刘世让只得摆枪应战。二人战了二三十合,刘世让忽然连刺三枪,逼退阿史德乌没啜,转身便走。阿史德乌没啜挥军便追。世让率军又是且战且退。眼见得距太原城不到十里远,突厥又追及隋军并对其形成合围。却见南方烟尘大作,又有一支隋军骑兵杀到,为首一人正是大将段德操。这段德操眼见刘世让被围,纵马舞狼牙棒直闯敌阵,见刘世让正与阿史德乌没啜鏖战,急加入战团。此时,阿史德乌没啜与刘世让大战了七八十合,眼见得已占上风,却不料段德操一马杀到。阿史德乌没啜虽勇,却如何抵得住两员虎将?又战了三十余合,拨马便退。刘段二将也不追赶,各摆兵刃率军杀出重围。阿史德乌没啜正要挥军追赶,却忽见南面又有两只骑兵杀到。西侧为首的正是刘弘基,舞刀直冲过来。东侧为首的正是长孙顺德,口中高喊:“番狗纳命来!”舞双鞭杀将过来。此时,突厥已是久战力疲,见又有隋军杀到,忙下令撤退。刘世让等却待追杀。却见北方尘头大起。原来是咄苾率主力杀到。刘世让等只得率军撤回。这边咄苾便组织军队追随而来。转眼之间,隋军已到城下。只见太原城四门大开,刘世让等纷纷涌入城中。突厥也随后追来。却见城中并无关闭城门的迹象。刘世让等进入城中后,也很快便销声匿迹,城中鸦雀无声,静得让人心内发毛。咄苾心中疑惑,一边急令人退后列阵。一边向城上叫骂。却见城头并无一人,城门依旧大开。咄苾益发惊疑不定,忍不住对众将道:“李世民诡计多端,今我大军到此,城中全无动静,实属反常。只怕城内必有埋伏。我等且退,以观动静。”
阿史德乌没啜道:“料他隋军不过怯懦之辈,纵有诡计,我何惧哉!”
赵德言也道:“莫非李世民故弄玄虚,欲以空城计退我大军。”
咄苾道:“李渊父子非比寻常之辈。断不会不战而退,不可不防。”
赵德言道:“设主英明。以奴才之计,不如……”便对咄苾附耳讲了一番。咄苾连连点头。于是,赵德言便率一千骑兵直冲向城门,阿史德乌没啜也率本部数千人紧随其后跟进。咄苾则指挥全军向四门涌去,看情势显然要大举攻城。可是眼见得赵德言军已到达吊桥头,城中却依旧毫无动静。恰在此时,咄苾令人吹起号角。突厥大军没有攻城,反而纷纷撤下。然后开始后退。此时,突厥渐渐后退,似有撤军之意。眼见得突厥与城渐行渐远,城中却忽然响起阵阵号炮之声。一支军队从城中杀出。为首一人,银盔银甲,胯下一丈雪,手中宝雕弓,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正是小霸王李世民。只见他身边左有窦琮,右有刘弘基,身后随着五百铁骑,飞奔出城。原来李世民自知太原隋军与突厥众寡悬殊,故此假意摆出要诱使隋军来攻,并在城内伏击敌军之势。方才见到赵德言等所为,世民料知对手是要以此观察城内虚实。故此在赵德言兵临城门时,却坚守不动,以示无惧。待突厥撤军时,反而杀出,以示隋军本有决战之心。可以说,在这场心理战中,李世民又击败了赵德言。突厥人一见世民杀出,以为隋军真的意在决战,不觉心中惊慌。赵德言正在压阵撤军,一见世民率军杀出,忙回转身来,准备上前搭话。却不防一丈雪驰骋如飞,转眼已到箭矢射程之内。李世民手起一箭,直奔赵德言心窝。赵德言万没料到世民出手如此之快,躲闪不及,被一箭射中肩窝,登时翻身落马。箭矢方到,世民便连人带马撞将过来,手起处早有三五位酋长被挑落马下。余者忙抢上前去,救下赵德言。世民见状,料知赵德言必是重要人物,便高喊一声:“留下人来!”
催马便要上前抢夺。阿史德乌没啜见状,忙上前敌住世民,其他人便将赵德言抢回本阵。若说这阿史德乌没啜,原本武艺只是略低于世民而已,但此时一来他已与刘世让等大战多时,气力已衰;二来眼见隋军突然杀出,情势难料,更兼李世民气势如虎,不觉有些胆怯起来。故此二人只战了十几个回合,阿史德乌没啜便无心恋战,虚晃一矟,拨马便逃。这突厥将士原本便惧怕世民威名,视之如同阎王一般,而阿史德乌没啜又本是突厥魂胆,此时众人见他一逃,登时军心崩溃,败退下来。世民等正待随后追杀,却听得城上一阵鸣金之声。世民只好率众人撤回城内。咄苾这才慢慢收拢人马,在离太原二十里处下寨。
却说李世民率军回到城中,对父亲抱怨道:“何不待我多杀些番狗再鸣金收兵?”
其实,此时太原城内虽有新招募的十万新兵,但他们尚未经过训练,此时李世民要是真的与突厥厮杀起来,还得靠那一二万老兵。因此,此时还不宜与突厥展开决战。这一点,李世民也是心知肚明。但方才如果乘乱冲杀一阵,杀他千把突厥武士,然后再脱身回城倒也不难。故此李世民才责怪城中过早鸣金收兵。李渊闻言,只是笑而不言。倒是刘文静开口道:“多杀突厥,恐结怨太深,日后不好相见。”
世民闻言,呶了呶嘴,最终却未发话。他心里明白,父亲与刘文静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结好突厥人。对此,他一直心存芥蒂,但却从未表示反对。因为从感情上讲,他对突厥人心存敌意,是坚决不想与之勾结的。但从理智上他却明白,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他心里知道,其实李渊也不想与突厥人走得太近,甚至也并不真打算让突厥人出力帮助自己。但太原举义之后,他们父子二人肯定会离开太原进军关中。如此一来,太原空虚,如果不暂时与突厥结成某种联盟关系,突厥便一定会支持刘武周来攻打太原,而在李渊与李世民率主力离开时,太原是绝对无法抵御突厥与刘武周的联合进攻的。如此一来,本军就难免处于进退两难的困境,除非他们全盘接受李端的策略,干脆破釜沉舟,进取关中。但这绝不是李渊的选项,即使是李世民也不愿行此险招。所以,虽然满心不愿,但李世民却始终未明言反对与突厥人结盟之计。因此,在刘文静讲完话后,李世民便只好沉默不语了。
在解除了眼前危机后,李渊马上做出两项决定:一是立即派人到河东和长安招李建成等各处子女至太原。一是派刘文静与突厥谈判。当日,李渊与世民、刘文静、裴寂四人密议至深夜。次日,刘文静便带着一行十余人到突厥军中去见咄苾。
刘文静来到突厥大营时,咄苾正与众酋长商议去留之计。苏尼失等众人建议从速撤军,只有阿史德乌没啜和负了伤的赵德言主张暂时留下观察一下形势,再做定夺。恰在这时,有人来报:“太原派使者刘文静前来求见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