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回家种地的妈妈（3 / 3）

“小镇中学？人家还要你不。”爸爸说

“我不管，反正我要读就回小镇中学读。”我任性地说，就像六岁时，吊在爸爸手臂上，要番茄当水果吃的孩子一样。

爸爸抽着烟，沉默不语。

不久后，他跟我说：“我和人说好了，开学后，你就回小镇中学继续读初三。”

我又高兴又迷茫，我并不想回学校，我只是不想在流水线工作。

妈妈低声说：“好啰，你爸又四处帮你求人求到让你可以回去读书了，这次回去，可得好好学啊你不知道他打电话跟人说话多么低声下气。”

三

26年的春天，我回到小镇中学读初三，在初三（6班，住在旧教师宿舍。小镇中学的学生宿舍楼拥挤而潮湿，我极度厌恶，初一的时候就是十几二十个男生挤在一间小小的宿舍，地面永远是潮湿的，有一个人得了股癣很快就全宿舍都传染上了股癣，最难受的是大半是窄小的双人床，而我就分到双人床，小到不能翻身，睡在旁边的人还长了一脸麻子和青春痘。初中的男生很多已经开始自慰，在拥挤的宿舍里，彻夜难眠的我看到那些动来动的被子，心生厌恶，我意识到我也是这肮脏的人中的一员，于是我更加厌恶了。我翻墙跳出学校，我不想住到小镇中学拥挤潮湿肮脏的学生宿舍了。后来妈妈想花一百元请求同村的曹把他的单人床跟我的双人床换个床位，曹答应了，跟我换了床位，他没收妈妈的钱。

我不知道爸爸花了多大的努力，能把我安排到旧教师宿舍，这里虽然是泥砖的墙壁，但都是单人床，一个宿舍只有六七人，不用排队抢卫生间，同宿舍的几个都是家里条件不好的重点班的尖子生。他们有我初一（1的同学严，还有低一年级的华。我不认识华，他认识我，他说：“中心小学的时候我去找过你，你没理我。”于是我想起来了，那是六年级刚开学的时候，六月带着两个小区小学的学弟来找我互相认识，但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在心里构建迷宫了，我甚至没听他们介绍自已的名字，就走开了。

“你这次可得认真读书，你爸为了帮你，甚至都给他老同学下跪了。”妈妈在电话说：“现在我们生意又赔钱了，附近又新开了一间商场，我们这里一个顾客都没有了，家里没有收入了，我们准备清理一下货尾、回去耕田啦，你要好好听话读书。”

我挂了电话，心痛得无法呼吸：爸爸他怎么可以为了我给人下跪？这样让我怎么偿还欠他的因果？

我得赶紧写一本书，赚到稿费，偿还欠父母的。

四

我开始写作，上课写，下课也写，第一个七千字的故事《晨晓秋雨》邮寄给了《中学生博览》，回信的是李鹏修，他说很快我的小说会在六月还是七月的《中学生博览》发表。稿费三十元一千字，一共两百一十元，镇上邮局里的大叔说：“我第一次见人收到这么高的稿费，你好厉害。”

我大受鼓舞，写了第二篇三万字的中篇小说，但寄给《中学生博览》后没收到回信。我开始第三个长篇故事，我参考《魔戒》《魔兽争霸》《纳尼亚传奇》的世界观，准备写一个精灵和恶魔对战的故事《梦园之九芒星》，恶魔入侵，人类国度死伤灭国无数，精灵主角要率领他的小队收集九种星星的力量去击败魔王，分别是骄傲、暴食、贪婪、懒惰、嫉妒、欲望、愤怒、恐惧、孤独。我让他每获得一种力量都会获得一个新的队友或者死掉一个旧的队友，在我写满了一整本笔记本，大约写了七八万字，剧情上刚获得骄傲的力量和第一个队友，准备前往暴食的路上时，我的灵感断了，我不知道怎么往下写了，我痛苦地敲打自已的脑袋。

小镇中学已经从一个月放一天假改成两周放一天假了，放假回家的我看到妈妈拿着旧锄头开始清理家里的旱田。她说爸爸还要最后处理一下没卖掉的旧衣服，过一两个月也回来了。妈妈说：“我已经开始种花生了，也跟他们说稻田种完这季，我们就自已种啦。我还跟谁谁谁说好了，他们的水田不种了我们就拿过来种。我们家大概有两三亩的田地。妈妈出去帮爸爸做小生意的八九年里，水稻田都是借给同村或邻村的人种，一亩地大约让他们给半包稻谷。

再一次放假的时候，旱地的花生已经发芽，长出地面，翠绿的小叶子很不起眼。妈妈拿着锄头把地里的杂草除得干干净净。她跟我说：“我八九年没种地了，怕种得不好，被人笑话。”